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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白衣挨着小伊坐下,伸手把她的碎发别到耳后:“休息得怎么样?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她一路都在说梦话,让人放不下心。 “不了……”小伊确实没有休息好,但她不想再睡了。 梦里都是乱七八糟彼岸花,容长青就像一个诅咒,让她很不舒服。 容长青选择了不见叶白衣,直接喝下孟婆汤,而后去轮回井。 但是他喝了一部分孟婆汤之后,还讨来龙背,把另一部分洒在了龙背上。 刺啦一声,腾起白色烟雾。 龙背上刻着的字,瞬间消失。 容长青认为这是他敬了叶白衣最后一杯酒,一人一半。 这好像是他们武学天赋人的某种仪式感,喝酒要浇剑,代表对阴阳两隔的挚友的追忆。 ……而龙背直接就被浇蒙了。 那可是孟婆汤,对记忆的腐蚀性超绝强大。 容长青投胎转世了,龙背也前尘尽忘了。 ……算算时候,容长青应该已经降生了吧,今天可能会是他下一世的生日。 小伊默然看着叶白衣,这些事情他都不会知道,她一个字也不想说。 不说出口就是她一个人的精神污染,而说出口就会成为两个人的精神污染。 小伊很少会有这种眼神,哪怕是七月十五那天两个人生离死别,她的神情都是很坚定平和的,但是她现在不太舒服。 替容长青摘除了执念之后,那份奇怪的不适留在了她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自己真的是在做正确的事情吗。 她试图让叶白衣修真,让他变强,逆天而行,想着终有一日带他回空桑,让他被所有人接纳。 她让容长青没能见到叶白衣最后一面,夺取了这种可能性,化解某一根孽缘的因果绳,但是让他能再世为人。 整个过程她确实做到了,但实际上并不是叶白衣在逆行于天道,而是她自己。 她做了额外的干预,改变了一系列的事,才导致叶白衣最后以这样的形式,站在了她的身边。 …… ……他真的应该站在她身边吗? 又或者从最一开始,从第一顿盛宴,从那个不对频的约定开始,两个人就都错了? 走在了错误的轨道上,做错误的事。 叶白衣在看着她,那眼神好认真,瞳孔里映着阳光和她。 这双眼睛很少对谁这么认真过,从前都只是盛满玩味与不屑,茶色与酒色,却不曾有半分春色。 叶白衣不会转世,他会长生,但是他本来的轨迹是什么。 他本应该胡吃海喝三年,短暂痛苦过后,在奈何桥找到容长青,下一世一同奔赴。 小伊隐约觉得这里面破碎的因果,可能在下一世会续上,以某种大家都能接受的形式,而灵魂和灵魂之间,其实是不欠债的。 叶白衣这一世的痛苦,在以后会得到弥补,或为他带来其他形式的收获。 时光与命运川流不息,众生只顾奔腾,不问前路。 冥冥之中自有天命与缘法,为一切穿针引线。 ……大江浩荡,逆水行舟者,唯有她一人耳。 因为她来到了错误的时空,却遇到了对的人。 “叶前辈,你的丹结得怎么样了……” 小伊抬眸注视着叶白衣,喉咙酸涩。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泪水却不受控制,渐渐蓄满眼眶。 叶白衣表情一下子就慌了,这一路他都隐约觉得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你怎么了!?” 小伊避开他眼神,叶白衣两手捉住小伊的两侧肩膀,扳过来看人,“说出来,说给我听……” “……” 叶白衣的眼神总是过于热切和真挚,他自从走出了心里那座长明山,就不再吝啬于表达他的一切。 被叶白衣这样盯着看,小伊根本没办法组织语言说任何话,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想哭。 但是小伊知道自己不该哭的,这件事就是她理当承受的。 “……叶前辈,天人是什么感觉?天人五衰又是什么感觉?”小伊听见自己问道,“三年阳寿……又是什么感觉?” 也许这些根本谈不上痛苦,凭借叶白衣的意志力,他都有办法开怀大笑着走过去。 而后潇洒地结束一切,迎来新的开始。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叶白衣感觉她纠结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她的眼神和语言并不匹配,像是什么东西破碎了,却不以之正面示人,但他还是会好好回答她,“如果你指的是六合心法那个所谓‘天人’,那种人从功法大成开始,就如同行尸走肉,只比药人多一颗能自行运转的脑子,却得之无所用。” “一百年来我在山上都是这样,挺不堪回首的,不过也都过去了。” 叶白衣自嘲地笑了一下,感觉那些痛苦就像是上一辈子的事,遥远得有些虚幻,曾折磨他的人都走了,而那份折磨也走了。 “天人五衰的感觉……其实我几乎没来得及经历。”叶白衣说起这个,忍不住弯起嘴角,小伊来得太及时了,那后来的一切轰轰烈烈,他只顾全心全意奔跑,一个回神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终止了衰老,“不过书里说,应该是嗅觉和味觉先丧失,而后才是听觉,最后才是触觉和视觉。头发变白,身体变老,吃饭食之无味……最后这一点恐怕才是最折磨的——我本计划下山吃个三年,却没想过可能只能享受不到一年,而后吃都懒得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