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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行,章顾问,“施青说,”他不是别人,算为我们牺牲的烈士。“ 红城堡的人都说,即便在白天,地下也阴冷得可怕。章顾问说,那是因为在地下,人类对于阴冷地府的所有想象都来源于洞穴,如果人类的祖先有能力,他们会知道地下最深处,岩浆所到之处,烈火焚烧,寸草不生。 “觉得实验室太冷,说明你们对于我的研究还不够深入,不够虔诚。” 龙仪只说了这一句,红城堡就没有人再议论这件事了。 照看孩子们的大娘姓沈,她总是瞪着眼睛向章顾问问好。她不敢不问好,不问好会死;可要她心甘情愿向这个人低头,她也不愿意。 龙仪猜测她并不知道红城堡里发生了什么。因为这个倔脾气的大娘,是红城堡唯一一个可能和章顾问拼命的人。 红城堡里的孩子,是协约国的血库,却也接受着协约国的教育。被请来为孩子们上课的,几乎都是联盟国已沦陷数十年地区长大的“志愿者”。龙仪偶尔路过孩子们的窗前,听到那些陌生又刺耳的话语,竟像是在过下一世。她想到她童年时,在家乡的图书馆翻到一本署名都德的小册子,讲了法德战争后法国割地的故事,一行飘逸的铅字,却写了另一个立场—— 这些法国孩子所在的地方,曾经就是德国的土地。 讲课的,是一个脸庞清丽、百合花般的普通人类女孩。龙仪忍不住转头问身边的秘书:“她知道红城堡的事情吗?” “知道,凡是从协约众国来的,他们都知道。” 这样的回答在龙仪的意料之内。龙仪透过窗户,看到那位白色长裙的女孩同孩子们做游戏。女孩胸前别了一朵百合花,在孩子们灰蒙蒙的脸庞下,很有些出世独立的意味。 龙仪不愿评价,于是这百合花只是章顾问生活中的匆匆过客。然而有一天,百合花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这天,龙仪例行最后一个出实验室。她检查了一遍实验室的监控设备,以便第二日上班时能及时发现异常。之后,她将实验当日存到了敏感数据做成两份,一份放进保险箱,一份放进红城堡新设的通风管。保险箱里的那一份会在明天上午八点由施青的助手取走,通风管里的那一份则由联盟派来的助手拿去。 龙仪只是伪装成机械专家,但她究竟没有系统学过,那位神秘的助手才是“真正“的章顾问。龙仪按照她的指示做实验。龙仪的伪装,施青始终半信半疑,是那位助手的技术打消了施青的顾虑。 只有龙仪一个人不是章顾问。两个人加起来,才是将施青骗得团团转的“章顾问”。 走出实验室,龙仪竟发觉走廊里有人等她。“谁!”警惕令她本能地喝斥了一声。她看见从幽暗中缓缓步出的白色裙边恰如含羞的百合花,一个恍惚。 胸前的百合花含情脉脉,倾诉了来者的身份。 “章顾问,我想认识您。” 龙仪听到她如此说,心里有莫名的怅然。她不想认识她。如果两人保持距离,龙仪就能用对待航空展上协约国飞机的态度对待她。认识了就另当别论了,龙仪可以欣赏轰炸机的性能,但不代表她会欣赏开着这架轰炸机袭击联盟的飞行员。 龙仪照百合花走过去,她铁青着脸。 “我会要求施指挥官履行对我的承诺,”她说,“我不喜欢非必要的小角色靠近我的实验室,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百合花的脸色惨淡得犹如胸前雪白的花瓣。她下唇颤抖,眼睛怯怯的。“我很珍惜这份工作,”百合花请求道,“请您忘了我吧。” 龙仪不肯再多看她一眼。多看一眼,她的怅然就会多一分。她很想把那朵百合花摘下来,这样它的美丽就不需要附加条件。 到了红城堡门口,施青派来专门接送她的车停在台阶上。龙仪走下去,司机给龙仪开了车门。龙仪注意到,司机全副武装,连眼睛也用护目镜遮掩得严严实实。 “发生了什么?”龙仪问。 “请上车,章顾问。” 龙仪一瞬间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回头望了眼红城堡,将它高高的房顶和房顶上那面小旗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车窗换了,换成双层防弹玻璃。车内设施倒是没变,这意味着龙仪至少有机会劫车逃走。龙仪顿时放松下来。她看见窗外的街道上多了许多哨兵,统一配备协约国最新970来福枪,喊着口号再街道上来回巡逻。 龙仪想,难道联盟有什么新动作了? “城里出什么事了?”龙仪问。 司机不说话,这是施青特意嘱咐的。龙仪却觉得司机今日的沉默别有深意。她注意力都集中在路况上,决心只要一出异常,立马劫车。 先用车载冰箱里的玻璃酒瓶猛砸司机后脑勺,再开车去别墅把颜如珏接走。若接不走,一定要在街上弄出大骚动,提醒联盟的人提前撤离。 车还是平稳地停在了别墅门口。龙仪抬头,门口的藤蔓上开了一朵又一朵白色的、星星似的花,这是春天到了繁盛之日的讯息,意味着夏天不再遥远了。 她利索地开门,并寻找起颜如珏。找遍了每个房间,最终在二楼的阳台上,龙仪看到颜如珏戴着厚重的绿手套,在小花园里做着园艺工作。颜如珏手持园丁剪,用力剪去多余的玫瑰树枝,以确保夏日来临时,盛开的红色玫瑰又大又艳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