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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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忽然嗤笑了一声:“嬷嬷,兴许咱们的好日子来了。” 马婆子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顿时睁大眼:对啊!若是回光返照,兴许熬不了两天了! 这么一想,仿佛即刻就能回到那富贵繁华巷,顿时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 朝云两手紧紧攥着被角,眼神放光,咬牙道:“嬷嬷,给我收拾一身换洗衣服,我这就下山送信……” 她摸着受伤的半边脸,想到即将脱离苦海,竟也不觉得疼了。 屋外,江羡鱼并不知她在两奴眼中已是将死之人。 她擎着伞亲自去尼姑庵的膳房里领了饭,一路惊掉无数下巴也面不改色,回到屋里抖了抖风雪,身上竟暖意融融,仿佛真的好了起来。 端坐用完了膳,这才觉得有些困倦,脱鞋宽衣上了床榻,脚碰到一团热烘烘的东西,她伸手捞出来一看,果然是那毛茸茸的雪团子。 “你是要赖上我了吗?”她轻柔的摸了摸它的脑袋。 吟光正在调理内息,闻声只轻轻耸了下鼻尖,仿佛陷入酣睡。 江羡鱼便由着它窝在床脚,一人一狐,冬日里正好眠。 一连三日,吟光夜夜驱动元丹为江羡鱼续命,眼见她一日日气色丰盈,而他旧伤未愈,更添几分疲惫。 马婆子悄悄送走了去内宅报信的朝云,兀自扒着门缝偷窥江羡鱼,见她一连几日不见异样,丝毫没有“溘然长逝”的征兆。 正自生疑,这一晚起夜时便多了个心眼儿,摸到门缝又朝里看,一看顿时骇地险些站不住脚—— 夫人的床上……竟躺着个裸身的男人?! 夭寿啊!原来不是回光返照,是阴阳调和…… 她捂着嘴,一路失魂落魄跑回了自己房里。 屋内,吟光情知外面有异动,然而此刻元丹未收回,正值调理的关键时刻,便只能忍了下去。 待到一切妥当,他化为白狐出得门寻着马婆子,冲着她面门吹送了口气,眼见她神色茫然,双眼混沌,这才放心离去。 几日后的清晨,荒僻的尼姑庵里迎来一行车队,为首的少妇锦衣华服婀娜柳腰,扶着侍婢的手摇摇晃晃走进院内。 江羡鱼正抱着一只土陶罐,踮足摘一支冷梅,点点红瓣纷飞落下,衬得她一张小脸颜如雪釉,莹润动人。 少妇咬紧牙关,仿佛一个字一个字向外蹦:“不是说回光返照吗?!” 被她细长指甲掐疼了手的侍婢仰起脸,左边脸颊敷了粉,勉强遮住那烫伤的痕迹,正是朝云。 她抖着唇面色煞白:“回、回姨娘,奴婢走时她当真是回光返照,不然先前病恹恹都床都下不来的一个人,如何能一夜之间出了院子瞎逛……啊!” 话尾被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江惜玉脸色阴鸷,一巴掌不过瘾转而又给了她一记窝心脚,喘着气道:“贱人误我!” 她那嫡姐好端端站着摘花,一脸闲适哪里有半分病态?而她千辛万苦冒着风雪,不过想来看一看对方的濒死惨相,如今反倒有种被猴耍了感觉…… 这边动静大,自然逃不过江羡鱼的眼睛。 她冷眼看着这曾经的庶妹如今的姨娘抖威风,心里却平静到近乎冷漠。 她本就不是原主,在她面前这样做派,有什么用? “六妹这是不辞辛劳来替我教训逃奴呢?”她倚着梅树,姿态慵懒惬意。 江惜玉最恨便是她眉宇间这一段风流,分明同为女子,也忍不住为她所惑。 “大姐姐说的什么话?不过是这贱婢巴巴跑来与我报信,说什么大姐姐命不久矣之类的混账话……”江惜玉扶了扶鬓,嗤笑一声,“姐姐自己驭下不严,我替姐姐管一管奴婢也不成吗?” 她说着话,江羡鱼已经面带微笑走上前。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她低笑一声,眼波睥睨:“不过比起那背主的贱奴,我这里还有个不敬正室的贱妾……妹妹要不要一道帮我管管?” 话尾轻扬,含着几分嘲弄。 江惜玉如何听不出她话中含义,当即沉下脸,攥紧了拳头:“你——” “我什么?”江羡鱼垂眸漫不经心摆弄着怀里的梅花,淡淡道,“我懒得跟个贱妾一般见识,堂堂正室……说出去怕不是自降身份?” 江惜玉气的浑身发抖:“你别得意!纵你不死,夫君他也……” “都给你好了。”江羡鱼慢悠悠转身,“不过是个管不住自己腰带的男人,你稀罕,就送你好了。” 她腰肢款摆,徐徐进了房内。 江惜玉怔在原地,风起雪落,不知何处刮来一纸斑驳,落在她面前,上头刺目的大字分外嘲讽: 和离书。 江羡鱼的声音从半开的小窗飘出来:“带回去给他,便如了你的意,也,如了我的意。” 毫无怅然,尽是洒脱。 江惜玉恨的眼睛都红了:她这一辈子,注定都要捡她不要的吗? 她拂袖而去,强撑着挺直脊背:不过是个弃妇罢了! 弃妇江羡鱼此刻正伏在榻上逗弄怀里的一只白狐,眼含忧虑:“你近来睡的总比醒的多,难不成是不喜欢这里?” 当然不是…… 吟光舔了舔她的手心,他恨不能日日与她共榻缠绵,生死不离她身边。 可惜千年的元丹也经不起一再续命,再这样下去,他就只能拖着她一起双修了…… 他垂下眼眸:一旦开始双修,便又要进入下一个世界,他的时间越来越少,可她的心,却还不曾动摇。 真是,伤脑筋。 入夜,车队行驶在寂静的官道上,因为错过了歇脚的客栈,便只能星夜兼程往回赶。 忽而一阵狂风大作,只将随行的奴仆们吹的东倒西歪,阵阵嘶鸣声传来,马儿似是发了狂,驮着车驾一路癫狂驶进了密林。 奴仆们反应过来已是大惊失色,等风一过便忙不迭追了过去,却见马儿早已跑没了影,唯剩那马车碎裂一地,一身锦绣的江惜玉生生摔断了腿,昏死过去。 江羡鱼自不知有人已为她出了口恶气,她只是在睡梦中低低唤了声:“狐狸……” 吟光立在脚踏上抖了抖身上的风雪,旋即跃上棉被,缩了缩耳朵,把一张小尖脸塞进她怀里,鼻尖嗅着她淡淡的体香,掺杂着屋内经年不散的药香,沉沉睡去。 第80章 狐惑(3) 溧阳城内, 卢老爷接了和离书大为光火,目光落在爱妾那双伤腿, 听大夫隐晦的表示可能以后再也站不起来,顿时心烦意乱。 好生生一房娇妾,本还要等熬死了正室就把她扶正, 如今可好,偌大内宅总不能靠着个瘸子去打理吧? 他拂袖而去, 出得门来正撞上一灰袍道人,二话不说扯住他袖角不让走, 面色冷肃阴沉:“居士留步, 老道观你身覆妖气,可是近来沾染了什么不寻常之物?” 卢老爷本就心烦, 被他扯住一通鬼话更是不耐, 甩开袖子怒道:“哪里来的臭道士, 我本信奉大如是佛,你休得与我浑说!” 那道士被甩开也不见任何异色,只平静道:“此宅中近日有人突遭横祸, 然而此祸事并非天灾乃是妖孽所为,居士当真不肯听我一言?” 卢老爷闻言却更会愤怒:他的爱妾被抬回来时大张旗鼓, 如今溧阳城谁人不知这天降祸事? “好个妖道,再不走, 休怪我对你不客气!”卢老爷面色阴沉。 道士却眯了眯眼,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卢老爷径自钻进了销魂窟里一醉方休, 却不知这边被道士拦住的朝云神色惶惶。 “真是,真是见了鬼一样!好大的风,像要把人卷上天……”她抖了抖肩膀,摸上自己脸颊,旋即神色惊恐,“还有我的脸!” “不急,且慢慢说与我听。”道士一甩拂尘。 朝云本就是被遣出来跑一趟散差,见四下无人,索性跟他一吐为快,把个前前后后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了一通。 道士本听的不耐,直到听见她说起那原配夫人于大半月前的雨夜里捡了只白狐,登时两眼放光,脸颊肌肉都在抽动。 他猛地攥住朝云的手腕:“此话当真?!” 朝云被他吓了一跳,抖抖索索:“我、我骗你作甚……” 见他闻言眼神阴狠,全然不像方才那么和颜悦色,顿时打了个激灵,挣脱他的钳制逃也似的跑了。 道士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不会在意她,只勾起唇角,双眼深不见底。 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尼姑庵内,被道士惦记的吟光尚无察觉,他此刻正瞅着屏风内升腾的热气,心痒难耐。 衣衫除尽,香汤撩洒,女人的身体影影绰绰,令人不由遐想连篇。 吟光抖了抖耳朵,化作人形,走下床。 一只手帖在屏风上,喉结动了动。 “……谁?”江羡鱼蹙眉,她仿佛看到有人影闪过,然而过了片刻,却是一只白狐轻盈的跳上她香肩,凑过来舔她的脸颊。 一下一下,极为磨人。 江羡鱼轻呼一声,却见它已经跳进水中,尖尖小脸贴在她胸口,雪白的尾巴在水中摇曳不休。 她忙不迭把它捞起来:“狐狸……不怕水吗?” 银色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江羡鱼手上一松,那团子噗通一下又跳进了水里。 江羡鱼:“……”好吧,的确不怕。 有这么个小东西在捣乱,江羡鱼只得匆匆洗罢身子,擦干了披衣而出,走到床边,把那湿漉漉的小东西放下擦干净。 它倒像个大爷一样,瘫在她腿上,长长的尾巴懒洋洋抖一抖,狐狸眼眯起来,看起来舒服的很。 江羡鱼擦到它肚腹处,手下一顿,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原来你是只公狐狸?” 她低低笑着,眼底波光闪耀。 吟光被她看的心软如水,亮着肚腹任她擦拭爱抚,不意某处被撩拨到,顿时打了个激灵。 江羡鱼睁大眼:原来狐狸的……长这样? 她忍不住笑意更深,见它被碰了之后舒坦的直打哆嗦,便坏心眼又擦了几下。 吟光暗道不好,果然一片白光闪过,江羡鱼愕然的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狐狸瞬间化作人形,宽肩窄胯浑身赤|裸,惊的她瞠目结舌,浑身僵硬。 妖、妖精?! 怎么忘了,她捆绑的这个系统,从不按常理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