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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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记得,那年我刚生下冲儿没多久,你便也传来喜讯了。”国公夫人笑道。 “两位夫人一直站着说话多累啊,快坐下来让我们也热闹热闹。” 听到身后有夫人讲话,国公夫人这才发觉自己见到老友,有些忘情失态了,便拉着龙氏坐下,跟别的夫人也寒暄几句,又让身边的嬷嬷去把她的女儿唤来。 没多时,嬷嬷便拉着一位容色清丽的少女过来。 元宁认得,这是国公府的大小姐谢蕴宜,比她大三岁。 国公府人丁兴旺,家族繁盛,但嫡支只有谢蕴宜这一个女儿。因此谢蕴宜在家里的地位比几位公子还高。 “蕴宜,这是盛府来的三位姑娘,我平常也跟你提过的,你带着她们一块儿玩去,可要好生招待着。”国公夫人吩咐完女儿,又转向盛府的三姐妹,“你们跟蕴宜去吧,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四位姑娘皆是点头称是,齐齐拜别了夫人们,先在园子里转了一圈。 没有了长辈,自然就没那么拘束了,蕴宜出身高贵却不骄矜,性子宽和爽利,很快就跟盛府的三位姑娘打成一片,以名相称。 “蕴宜,怎么没见跟咱们同龄的姑娘?”围着花园走了一圈,元柔所见的都是夫人们,没见到什么年轻姑娘。 “她们呀,都在水榭那边玩呐,可热闹呢,我这就带你们过去。”谢蕴宜拉着元宁的手,走在前面,元慈和元柔走在后面。 “今儿可来了不少人,不过你们平日里不常出门,想是都不太熟悉。” “那一会儿还要劳烦蕴宜姐姐介绍一下了。” “那是自然。” 四人沿着小径出了花园,再走了一段石板路,便看到了一处水榭。池子不大,里面的荷花早已经枯了,却在水面上飘着十几盏彩色水灯,在色彩单一的秋盛,看起来各位赏心悦目。 “走吧,姐妹们都在画彩灯呢!” 果然,见水榭中七八位小姐,似乎人人都拿着一盏小水灯,正忙碌着执笔描灯呢。 元宁心里咯噔一下。 往日在家里对书画不上心,一会儿若是出了丑可怎么好?她自己没有才名不要紧,只怕影响盛氏的名声。 不过有大姐在,料想随随便便出手,便能解决了这些小丫头。 元宁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元慈,却发现大姐似乎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蕴宜,你跑到哪里去了?”一进水榭,便有人笑着打趣起来,“原来你还偷藏着这么好看的小姐姐!” “这是盛府来的元慈姐姐,元柔姐姐还有元宁妹妹,她们平常不太出门,所以你们瞧着面生。”谢蕴宜带着她们,向水榭中的小姐们一一引见。 今日来做客的人真不少,元宁识得的就有好几位,有太师府的三小姐段锦玥、兵部尚书府的大小姐许孝如,因是国公府的宴饮,公卿世家自然也来得不少,像是荣国公府的二小姐林清,只是前世也与元宁往来不多。 这些小姐中,最令元宁在意的,便是她前世的小姑子,赵琳。 第6章 作画 赵家跟盛家一样是清贵人家,祖上曾经风光过。 到了赵琳父亲这一辈,原本也是不错的,赵琳的父亲曾经官至二品,只可惜刚迁了半年,竟然得急病去了,这一门也就沉寂下去了。 元宁朝赵琳看过去的时候,赵琳站在人群的后面,手里拿着一只纸灯,脸庞微微低着,很是恭顺的模样。 一直到她兄长中状元之前,赵琳和她的母亲都是这幅模样。 只是看了一眼,元宁就收回了目光。 这一世,她不想跟赵家的人再有什么瓜葛。 “林姐姐,你这仕女也画得真好!你能不能把这盏灯送给我?”谢蕴宜走到正当中,拿起一个杏眼美人手中的纸灯,满眼都是赞赏。 一般人画水灯,多是画一些花鸟虫鱼,林清的水灯是四方的,每一面都画了仕女,相对的两面动作正好相对,算是十分用心了。 太师府的段锦玥也颇为赞赏,“林姐姐不愧京中第一号的才女,就这画工,我画的都不敢拿出来瞧了。” 林清脸上露出些自得之色,正要笑着回话,旁边忽然传出一个傲气之声:“若要说这才学,这天底下谁又比得过梧城盛氏?现如今,不就从天下掉下来三个大才女,还吹什么京城第一才女啊?” 此言一出,林清的脸色顿时一白,段锦玥也不好看。 元宁这才留意到水榭的边上坐着一个一身骑射装的女子,那女子妆饰极少,可单单就头上那只素金簪子,就比旁人的满头珠翠更加值钱。 林清和段锦玥都是京中一等一的闺秀,被这女子抢白,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可见,这女子的身份,更在她们之上。 “郡主说的极是,我这画原本就是拿不出手的,今日实在是在众位姐妹面前献丑了。”缓了缓,林清才勉强笑了笑。 这一声郡主喊出来,元宁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红衣女子,就是京城鼎鼎大名的洛川郡主。 当今圣上是踩着亲兄弟们的尸体登基的,洛川郡主的母亲庆国长公主,作为圣上所剩不多的血亲,与当今圣上甚为亲近。 洛川生下来没多久,便赐封郡主,出入宫廷,与公主们也是平起平坐的。 当然,洛川郡主有名,并不只是因为地位。 传闻这位郡主喜武不喜文,最爱骑射,出入皆是骑马,因着行事过于凌厉,到了适婚年龄也无人求娶。庆国长公主向圣上求娶赐婚,圣旨传下来了,洛川郡主竟然以死拒婚,圣上只夺了她的封号,算是治罪,此后便也不管她了。 这件事在京中流传颇广,元宁也是在那个时候有所耳闻。 如今见了这位英气逼人的郡主,只觉得百闻不如一见。 “郡主说得有理,平日里就听爹爹说盛府的伯伯如何厉害,元宁,今日你们既然来了,快给我露一手吧。” 元宁正在遐思,猛然听到谢蕴宜说要她作画,顿时头都炸了。 提到琴棋书画,不说元慈,即使是盛元柔出手也能技冠群芳,唯独元宁不行。 她自幼体弱,出生后不久父亲便辞官游历天下,母亲舍不得苛责她,在这些事上没下过狠功夫,虽说跟着哥哥姐姐耳濡目染,却连纸上谈兵都办不到。 “我……”元宁正苦恼着如何推脱,身边的盛元柔便站出来,“阿宁前些日子生了病,身子还虚着呢,今日见了这些灯,我倒是有些技痒,不若给我这个机会抛砖引玉了。” 盛元柔就是这样的性子,平素温柔谦和,该出风头的时候也干脆利落。 谢蕴宜自然称好,众人便围着元柔站开,让她站在中间。 盛元柔选了一个圆形的灯架,便有丫鬟奉上尺寸合适的宣纸铺陈开来,她选了一只最粗的狼毫,提笔蘸墨。 众闺秀只见笔锋起起落落,只不过片刻功夫,一幅山水小卷便描绘了出来。 待画卷略微晾干,元柔这才命丫鬟贴在灯上。 到了这一刻,众人才留意到,原来这山水卷的两端竟然也是衔接上了的,如此一来,不管将纸灯从哪个方向转去,都是一幅流畅完整的画卷。 “妙,太妙了!”且不说这巧思,单这大气的画风,便不是普通闺中女子能相提并论的。这些往日里只是听过梧城盛氏名头的大家闺秀们,此刻对这个姓氏也有了一些直接的认知。 就连一直坐在后面的洛川郡主也静静看着那盏纸灯没有说话。 她方才说出那番话,不过是因为看不惯林清等人的做派,拿出盛氏的才名来压一压她们,这会子却也对盛氏的名头心服口服了。 谢蕴宜捧着那灯爱不释手,一直没有说话。 她方才问了林清要灯,这会儿又问元柔要灯,那便是不妥,更何况,她还得顾及林清的情绪。 上门就是客,怎么好叫人家没了颜面? “水榭里好生热闹,灯都做好了吗?” “娘亲,你们怎么过来了?”谢蕴仪一见国公夫人带着众位夫人也来了,急忙迎上去,手里还拿着元柔画的灯。 “这是谁的画?”饶是见多识广的国公夫人,见到这纸灯上的山水小卷,也不禁有些赞叹。 这画工自然算不得鬼斧神工,可哪里是闺房小姐能作出来的画? “是盛府的姑娘画的吧?”国公夫人抿唇一笑,转身把纸灯递给其他夫人们。 龙氏并未看灯,便已知是盛元柔的手笔,笑道,“阿柔这孩子于画道有天赋,几年前曾得到过九川先生的指点。” 唐九川是当今大儒,他的画堪称一绝,与元宁的父亲盛敏中是至交好友。 饶是深居大宅,在场的夫人小姐们,都听说过唐九川的大名。 各府闺秀的琴棋书画自然都是请的京城名师,可哪个名师及得上唐九川分毫? 元柔受着大家赞叹的目光,微微低着头。 “我记得那年去盛府,元慈才七岁,就已经画得有模有样了。“国公夫人又道。 元宁暗想,国公夫人倒是个真心的朋友,在这种场面帮衬元慈。 龙氏当然也会过意,微笑,“那会儿她什么都学,后来夫君说她在琴艺上更有天分,除了读书,便只钻研琴艺了。” “如此,我倒好奇了。” “既然夫人有此雅兴,不如让元慈抚琴助兴。” 元慈原本神色淡淡的站在一旁,忽然被龙氏点了名,下意识的便动了动唇,终究没说些什么。 “不急,这会儿戏台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咱们先去看戏,等下午再慢慢听琴。” 另一位夫人笑道,“这戏班的戏再好,也比不上国公府的点心好。” “你呀,说得我都馋了,哈哈。”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走吧。“ 国公府的厨子是从宫里退下来的御厨,说是退,其实是皇上赏的颜面。国公府老太君是江南人,身子不好之后便一心念叨着家乡菜,皇上体恤老太君,便着了一位擅长江南菜的御厨来国公府当差,除了菜肴,点心更是一绝。 元宁前世吃过一次,那手艺的确是不一般。 早上出门前一直想事情,用得不多,这会儿一想到精致可口的江南点心,愈发的饿了,又不好走在前面,只能跟在诸位小姐们的后头。 “你是盛府的姑娘吗?”一个小小柔柔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元宁回过头,顿时心头一紧,怕什么就来什么,跟她搭话的人,竟然正是她最不愿搭理的人,前世的小姑子赵琳。 “嗯,叫我元宁就好。”她努力控制心里的波澜,点了点头。 赵琳脸上露出一个会心的笑意,“我叫赵琳,你叫我琳儿吧。” 元宁再颔首,想了想,问道:“你今日怎么一个人来?” 赵琳见她主动说话,顿时欢喜起来,“今儿娘亲要晚些来,一会儿看戏的时候,我能跟你坐一块吗?” 元宁自然不能表现得太无礼,点头同意了。 其实赵琳找上她,也不奇怪。 在场的小姐们大多已经玩熟了,元宁跟赵琳年纪相仿,又是后面才来的,自然好接近一些。 一行人一齐往戏台那边走,国公府今日处处张灯结彩,甚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