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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我。”翁可欣说。 “哇喔。”我捧场地给了反应。亚洲最强姑且不论,人家是职业舞者,没点儿成绩说不过去,怎么这个大学生也如此受欢迎?她的水平好像确实很高,翁可欣既然说彼得是最厉害的,她与他至少在动作完成度上又大差不差,想来不会是个划水的人。 翁可欣抱着臂,很认真地跟我强调:“我很厉害的!” 比起之前的萎靡不振,翁可欣已是判若两人。 我望向潘德小姐。 潘德小姐点了点头:“她的最好成绩是黑池U21决赛轮。” “没错。”翁可欣很期待地望着我。 我有点儿尴尬,又看向潘德小姐。潘德小姐低着头笑,轻声说:“这意味着在她的年龄段,她与舞伴的舞蹈在当年算得上世界级。” 我悄悄抽了口气。所以她才是舞蹈教室里最厉害的那个人? “真保守。”翁可欣瘪了瘪嘴,“你就不能夸夸我吗?” 潘德小姐只说:“你已经不是十三岁了。” “你是桑妮亚和彼得教出来的,她觉得太尴尬,以至于没办法夸奖你。”亚洲最强耸着肩,“我可以夸你,如果你愿意成为职业选手的话。” “我也想。我妈不会同意的。”她叹了口气。 我犹豫着搭了话:“但,听上去你好像已经是奥运会奖牌选手的级别了?” “拉丁舞比赛分很多组,有年龄区别,也有业余和职业之分。”彼得和我解释,“即便是世界范围内有所成就的职业选手,退役后也面临生存问题。极少数的人可以当老师或者成为裁判,总的来说,情况不是很乐观。比起更受欢迎的舞种,我们还是更像一个体育项目,还是很冷门的那种。普通人并不关注我们的竞技。” 我脱口而出:“但你的舞真的很好!” 彼得愣了一瞬间,大笑起来:“你说得对!我爱跳舞!” 所有人跟着笑,空气中淡淡的忧郁一扫而空。 我问彼得:“是什么让你选择了新加坡?” “补贴。”他吐出个让人大跌眼镜的词,我这才发现彼得其实很懂冷幽默。顿了顿,他又说:“最主要是气候。拿到硕士学位以后我想找一个不在美国、但又是热带气候,最好飞莫斯科还能近一点的地方。新加坡是唯一的答案。” 我张着嘴:“就这个?” 我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斯拉夫小伙为爱走钢索的动人故事,或者是拉丁舞东南亚推广大使之类的传奇人生。 “彼得讨厌冷。”潘德小姐说。 “彼得讨厌冷。”亚洲最强说。 “彼得真的讨厌冷。”翁可欣补充道,“还有美国。” “每个人都讨厌美国。”亚洲最强又开始讲国际笑话,“特别是最近几年,连美国人都讨厌起美国了。” 我掩着额头,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不过,我对那个大洋彼岸的国度还是说不上讨厌——我看了看身边开怀大笑的她。 如果没有到美国念书,我们恐怕永远不会相遇。但究竟是谁让我们又在新加坡重逢呢,是被热带吸引来的彼得,还是梵语中代表着一切业、决定着因果报应的羯磨? 我不信神。 然而这世上真的有因果吗? 真的没有因果吗? 晚上我跟潘德小姐回家。明天早晨有个临时加的会,时间太早,她家离公司那边更近…… 我也不知道她对这个借口是否信以为真:毕竟明天放国庆假期的顺延假,理论上来说人们不用工作。留宿在彼此家中几乎是个新常态,我在想是否能找到机会和她谈一下这件事。 我暂无此计划。现在还不到时候。 最好的情况是能拖到项目结束,这样谁都不用申请利益回避,我们的关系也更纯粹了,皆大欢喜。我原本没有太过于担心的,只是今天的事给我敲了个警钟:她的朋友性格各异,但对我都如此接纳,足以见得他们背后的郑重。 而这般郑重之后,又是潘德小姐的身影无形隐匿其中。 我要是不给个明确的表态,她会不会觉得我不够珍惜这段关系? 潘德小姐拉我散步,目的地是两站之外的地铁站。她似乎总是很享受与我漫步,我也乐意之至,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地并排往前走。 匆匆的路人的神色被口罩吞去大半,气氛与寻常却自有不同。到处都是国旗摇动,我和她,两个南洋的外乡人,仍克制着,保全社会中完整的自我。自我是专业、商务化、尔虞我诈,自我从来不是完全的我。 但在我大脑的幻影之间,那个人潮中与她十指相扣的,又算是完全的我吗? 我喜欢买衣服、买各式各样的鞋,喜欢观赏文化活动,喜欢身居高位,喜欢担任要职、带领团队创造从零到一的成果,喜欢美食,喜欢女人,喜欢她。 完全的她是什么样? “以前我好像没有问过你,”我说,“你为什么来新加坡?” “毕业后我来这里玩,然后顺便给一些咨询公司投了简历。” 我微微皱眉:“就这个?” “还有彼得。”潘德小姐说,“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地域偏好,而我最好的朋友要留在这里。当然另一方面,没在波士顿遇到合适的舞伴也是一个原因……我有一个终身的舞蹈计划,最好是能跳到无法动弹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