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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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继任典礼可以延后再办。景岚忽然敛了笑意,想起了更重要之事,她一脸严肃地走到了衣柜边,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陶瓷坛子,恭敬地抱在怀中,哑声道,我把爹爹带回来了。 景檀与景焕的脸色瞬间一僵。 我在海龙陵中,找到了爹爹的尸骨,只能火化了带着他的骨灰回来。景岚轻抚陶瓷坛子,可惜后来为了出陵走了水道,爹爹的骨灰只剩下了这些。 原本没有消息只有牵挂,如今有了消息,却是阴阳两隔。 这些事景岚并没有与秦叔说,所以昨天秦叔说的那些事中,并没有这一件。 景焕眼圈一红,小五,我想抱抱爹爹。 嗯。景岚将陶瓷坛子双手捧给了景焕。 景焕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哽咽道:爹爹,你说过的,说回来要检查我跟娘亲学了多少轻功,你可是食言了。 景岚心头一酸,噙着眼泪吸了吸鼻子。 景檀轻抚陶瓷坛子,低哑道:我答应你练的枪法都练好了,我没有食言。他低下头去,声音哽咽,爹爹 柳溪提着惊月站在门外已经许久,她没有打扰他们,只是安静地提刀走出了内舱。 秦叔看见柳溪走了出来,大少夫人。 秦叔,开船。柳溪说着,回头望着舱廊,在晨光之中温暖轻笑,我们回家。 好咧!秦叔张臂挥了挥手,比了几个手势。 停在边上的海船舵手也扬臂挥了挥,两只海船上的水手看见指令后,起了船锚,扬帆加速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然后准备上班~大家慢慢看哦~今天估计会有点短小。=.= 第72章 宿醉 海城正厅的灵堂重新布置妥当后, 景岚将装有景啸海骨灰的陶瓷坛子亲手放上灵堂,率领海城众人齐刷刷地在灵堂上跪了下来。 满堂皆是缟素。 景岚穿了雪白的素衣,跪在最前面, 对着父亲的牌位,重重叩头。 放眼望去,景家四位公子都在, 却唯独没有看见红姨与柳溪。 景岚派人去请过的, 可派去的人回来回复,说红姨娘与大少夫人都不在房中, 不知去了哪里? 吉时将至,也不能耽搁。 景岚只好一边派人去寻, 一边先带着海城众人进行父亲的奠礼。 夜风料峭,海城石峡的飞岩之上,一红一白坐着两个女子。 两人双脚悬空,临风微荡。 红姨娘今日穿了一身大红衣裳,脸上却没有涂抹半点脂粉,面庞在清冷的月光下有些苍白。只见她提起身边的一坛酒, 拍了拍酒坛子口上残余的泥灰, 哑声道:这两坛酒, 是他临行当晚,与我一同埋在海城外最高的那棵松树下的。他说,这酒可是难得的佳酿, 千万不可藏在海城之中, 免得被家里那几个不懂酒又馋酒的小崽子给偷吃了。说着,她微微一笑,将坛口打开,浓烈的酒香味扑鼻而来, 她举起酒坛,大口喝了一口。 辣喉的酒汁冲喉而下,灼灼生痛。 红姨娘眼底噙起了眼泪,溪儿,你说景家这两父子怎的就那么坏呢? 柳溪并不急着应红姨娘的话。从踏入海城的那一刻,柳溪最担心的就是红姨娘知道景啸海亡故的消息后会如何,所以她换好素衣后,便先行一步来到了红姨娘所在的小院。她老远便瞧见红姨娘扛着锄头离开了海城,她生怕红姨娘出事,便悄悄跟着。她看着红姨娘从海城外的松树下挖出了两坛子酒,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现下还记得,红姨娘回头对着她苦涩笑笑,溪儿,可愿陪陪红姨? 好。她答得干脆,便跟着红姨娘爬上了飞岩,静静地在这里坐了许久,直到夜色洒满整个海城,红姨娘终是开了酒坛子,也开了口。 他说,平日里总顾及阿柔,便陪我陪得少,等他回来,我们两个把这两坛子酒挖出来,并辔策马,寻个明月山水间,像年少时一样不醉不归。红姨娘说到动情处忍不住笑了,可眼泪也沿着双颊淌了下来,我信了他说的每一个字,他却再也回不来了。说完,她又大口喝了一口。 柳溪静静地听着,伸手拿了另外一坛酒过来,拭去了坛口的泥沙,揭开坛口,小小地喝了一口酒。 酒汁醇厚,确实是上等的佳酿。 可对饮之人已是阴阳两隔,这酒再好喝,又与谁人同醉呢? 我偏不去给他守灵!是他对不起的我!我为何要给他披麻戴孝!红姨娘一边哭,一边埋怨,我还要穿得红艳艳的,让他魂魄归来,也看得刺眼。最好他忍不住现形,我便狠狠戳他这个死鬼几个窟窿,看他还敢言而无信么! 柳溪轻轻一叹。 红姨娘仰头又喝了一口酒,溪儿,日后你若是遇上喜欢的人,只管去喜欢,红姨我二话不说,一定押着小五给你把放妻书写了,给你风风光光地置办十里嫁妆,让谁都不敢轻看你!说着,她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别像我一样,傻里傻气地就嫁了,也没有办什么像样的婚礼,就做了这死鬼的妾室。 柳溪哑笑摇头,在东海中遇上了这么一个温暖如母的红姨,上天也算待她不薄了。 红姨,我若遇上喜欢的人,一定与你一样。 红姨娘含泪侧脸看她,月光落在她的脸上,照亮了她眼角的岁月细纹。她虽然上了年纪,可从景渊与景焕的眉目可以看出,她年轻时候定是个娇飒可人的红衣姑娘。 可千万不能像我。红姨娘似是有了几分醉意,她指了指心口,心太软,那死鬼随便说几句窝心话,连这天都可以为他捅个窟窿! 柳溪轻抚红姨娘的背心,喃喃道:能这样轰轰烈烈地爱一回,已比世上许多女子活得恣意多了。 红姨娘眨了下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柳溪。 柳溪淡淡一笑,举起酒坛,就这一点,我敬你。 好!喝!红姨娘举起酒坛,撞了一下柳溪手中的酒坛,仰头又狠狠地喝了一口。 柳溪也大口喝了一口。 酒汁入喉,很是烧灼。 她不禁想到了上辈子,她为了自己的野心与魏谏白联姻,就算同床共枕,两人聊得最多的也是天下局势,从未有过半点夫妻间的亲昵。 一来是她不喜欢魏谏白,二来是魏谏白也没把她当个姑娘看。 做夫妻做成这样,最后自己又栽在了这个男人刀下,她才是彻头彻尾的傻子。 寡酒难醉,尤其是心伤之人。 红姨娘能感觉到酒意上头,可与景啸海年少时的那些甜蜜画面却无比清晰地浮现脑海,她觉得讨厌至极,不禁晃了晃脑袋,又咕咕咕地喝了好几口酒。 这个死鬼,真是阴魂不散! 一边喝,一边眼泪又阵阵涌出,红姨娘哪里顾得身边还有柳溪在,抱着酒坛子低哑地呜咽起来。 柳溪放下了酒坛,拉着红姨娘倒在了双膝上,轻抚红姨娘的鬓发,如当初红姨娘待她的温情一样,人是会有下辈子的,这辈子他欠了你,下辈子他一定会还你的。 我要他还我十倍!红姨娘哽咽开口。 柳溪若有所思地望着海城的点点灯影,莫说是十倍,就算是百倍,他也还得心甘情愿。 红姨娘又哭又笑,溪儿真是个傻丫头。 许是我上辈子太过精明,这辈子只想做个傻丫头。柳溪话中有话,心头乍然浮现出景岚的笑脸,只想她对我多笑笑喃喃说完,柳溪嘴角一勾,笑得灿烂。 红姨娘听得迷迷糊糊,以为柳溪是想起了已故的景铎。 她叹声安抚,溪儿,别想那两个死鬼父子,咱们她吸了吸鼻子,要往前看想不到这个时候,红姨娘还想着安慰她。 柳溪点头,是该往前看。说着,她低下头来,温柔地揉着红姨娘的太阳穴,红姨若是觉得倦了,就闭眼睡一会儿吧。 不,我才不累,我今晚一定要把这两坛酒给喝掉!红姨娘摆了摆手,强撑着坐了起来,溪儿,你陪红姨 好,我陪。柳溪点头。 两人在飞岩上喝得正酣,并没有发现飞岩之下的三途石峡中,那里站着四个提灯仰看的少年。 景檀终是松了一口气,娘亲有嫂嫂陪着,他终于可以安心了。 景渊与景焕看得心疼,小声私语。 娘亲一定是很伤心,平日里她可不会这样喝酒。 唉,明日娘亲醒了,一定头很痛。 景焕眸光一亮,三哥,走,我们去给娘亲准备醒酒汤。 景檀急道:别忘了给嫂嫂也准备一碗。说完,他还是不放心,罢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三人走了两步,发现景岚提灯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小五?景焕压低了声音唤她,生怕惊扰了飞岩上的两人。 景岚摇摇头,你们去吧,我在这里陪陪她们。 也好。景檀想,有小五在这里看着,更让人放心些。 景岚看着三位哥哥走远后,招呼了护卫来,命护卫拿了两件大氅过来,抱在怀中暖着,静静地飞岩下候着。 虽说红姨与柳溪都会武功,可若是喝多了,不小心从上面翻下来,也是会出事的。 景岚留在这里,会更安心些。 海城不能再有人走了,景岚想,只要她在海城一日,她便会让海城的每个人安好一日。 灯笼中的蜡烛一寸一寸地烧尽,最后烛焰跳了跳,终是熄灭了。 景岚把灯笼放下,双臂将怀中的大氅抱得更紧些,仰头看了一眼天色。 这是夜色最浓之时,可只要过了这一刻,天边便会浮起鱼肚白,渐渐地飘出半个苍穹的朝霞,把夜色彻底驱散。 景岚暗暗地许了个诺,爹爹,大哥,你们放心。 突然,惊觉顶上有什么东西飞落。 景岚错身避开,只听哐啷一声,一个酒坛子便摔碎在了她的身侧。 酒坛已空,满地皆是碎片。 景岚皱眉望向飞岩,心口一紧,怀中的两件大氅同时落地,哪里敢多迟疑一刻,便足尖踏地而起,朝着飞岩上掠去。 飞岩上的两人,特别是红姨娘喝得大醉,根本就抓不住手中的空酒坛子,眼看就要从飞岩上滚落。 柳溪虽说只喝了一半酒,可脸上也染了醉色,她下意识地去抓红姨娘的手,可一抓竟抓了空,眼看着红姨娘就要从飞岩上摔下去,柳溪瞬间醒了大半的酒。 不好! 柳溪慌乱地再次出手,却看见景岚腾身而上,勾住了红姨娘的身子,用力一扯,硬是将红姨娘带上了飞岩。 下次喝酒换个地方喝!景岚皱紧眉头,语气颇重。 柳溪心头微酸,你没大没小! 景岚沉默片刻后,语气忽然变得温柔了些,你在这儿坐好,我先背红姨下去。 柳溪眯着醉眼看她,好 景岚没有多看她一眼,将红姨娘背上后,踏着左右的石壁,掠身安然着地。 少主。景九叔听见了坛子碎响,便带人赶了过来,这边怎么了? 景岚正色道:红姨跟嫂嫂都喝多了。说着,她让红姨娘靠在峡壁上,从地上捡起一件大氅抖了抖,飞快地披在了红姨娘身上,劳烦九叔帮我先背红姨回去,说着,她仰头一看飞岩上静静坐着的柳溪,我去把嫂嫂也背下来。 好。景九叔点头,麻利地把红姨娘背起,往海城方向去了。 景岚捡起地上的大氅,抖了抖上面的灰尘,重新掠上飞岩。不等柳溪说话,她就先把大氅披在了柳溪身上,喝醉了受凉不好。 柳溪轻笑,含醉的眸子灼灼落在景岚脸上,阿岚会关心人了。 景岚不敢正视她的眸子,伸出手去,我拉你起来。 好。柳溪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阿岚今晚的手似乎有些凉。 景岚只觉柳溪的掌心很是滚烫,她连忙正念,喝酒伤身,下次少喝些。 好。柳溪温柔地答话,由着景岚将她牵起。 她似是脚下站不稳,一个踉跄便倒在了景岚身上。 景岚只当她是喝多了,便也没与她多做计较,扶着她站定后,便松开手,在她身前站定,缓缓半蹲下来,嫂嫂上来吧,我背你下去。 柳溪整个身子趴了上来,滚烫的脸颊紧紧贴上了景岚的脸侧,好声音酥哑,听得景岚忍不住心颤。 景岚重新正念,赶紧将柳溪背起,只想快些将她送回去歇着。 柳溪双臂勾住景岚的颈子,她无意识地轻蹭景岚的脸颊,撒娇似的低声呢喃,头疼 让你喝那么景岚本想说句重话,可柳溪这样子实在是可爱,她忍不住侧脸看了她一眼,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连忙晃了晃脑袋,多她竟忘记了,她原本想说哪些重话。 沉沉一叹,景岚双臂勾紧柳溪的双腿,运起轻功掠身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疼柳溪再次呢喃。 景岚蹙紧了眉头,迈步便往海城方向快步走去。 明明身子就没养好,又喝那么多,也不知她说疼,是旧伤在疼,还是脑袋吹了风疼。 景岚很快便将柳溪背回了住的小院,才将柳溪小心放在了床上,她便寻了干净帕子来,温柔地给柳溪擦了擦脸上的细汗。 可擦了一半,她惊觉不妥,便硬着头皮站了起来,将干净帕子递给了一旁的丫鬟,若无其事地道,你们好生伺候着。 是,少主。丫鬟上前接过了干净帕子,继续给柳溪擦汗。 景岚担心柳溪的旧伤,她看了一眼柳溪,我去请海先生过来,给嫂嫂瞧瞧。说完,不敢再多说什么,便匆匆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