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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在杯沿上抿了一口,借着品酒的动作掩盖掉嗅闻动作。 然后他再抬起头,冲陆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封一巡的信息素正在产生变化,他自己反复闻了两遍,他能够辨别出周遭空气里属于其他宾客的信息素味道,也能判断出那些繁杂交织的气味里有哪些是信息素,而哪些只是起装点作用的香水味道。 可他闻不出自己的变化。 他的嗅觉就好像泡在一个气味大染缸里,被过多的气味干扰得降低了灵敏度,这份降低又具有针对性——他只是分辨不了自己,但还能分辨别人。 “暂时只是变得比之前更强烈了一点。”陆肯知道封一巡一旦面对难以掌控的情形,很容易陷入更深层次的焦躁,而焦躁会导致对方的信息素变得越发不可控制,他立即将自己所能感觉到的细节都说给了封一巡听。 确实如陆肯所说,封一巡的信息素暂时只是变得更强烈。 Alpha的信息素本身就带有一定压迫力,Alpha们平日里又大多不会去刻意压制信息素,至多只确保自己的信息素不会无缘无故对他人造成挑衅,或者更深了说,会确保自己不恶意诱发Omega进入特殊时期。 除此之外,Alpha将信息素外放实在再正常不过,当Alpha之间产生分歧争执,信息素骤然变浓,双方的信息素互不相让的冲撞,这也都十分平常。 因此尽管封总的信息素变强烈了,甚至吓退了两个原本想要凑上来搭话的Beta,但在场的除了听到他主动承认闻不到变化的陆肯之外,还没有他人意识到封一巡状态不同寻常。 在他人看来,封总的信息骤然变得强烈,十有八/九是因为前去围观对方男伴的闲人太多,惹得这个一贯脾气不好的Alpha要为“领地”饱受窥探而生气了。 “我们先换个人少一点的地方。”陆肯将周围人的反应悉数收在眼底,快速分析出他人对于封一巡信息素变化的评价,在得出那个令人松一口气的结论之后,他的心也放下一点,借着衣服的遮挡不动声色贴了贴封一巡手背。 封一巡从刚刚陆肯给他讲述变化详情起就没怎么说话,他单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自然垂在身侧,单就表面上看,看不出这个男人有任何明显的情绪变化,也看不出他是不是正在为身上的异常而忧心。 陆肯在见缝插针与他说话期间,还有几人隔着一段距离冲封总举杯,封一巡眉眼淡然地回应,行为上也没有一点差错。 但陆肯方才去贴封一巡的手背,发现他手背带着微微的凉意。 对方只是把姿势维持在了最平静泰然的状态,看起来放松垂下的手却连手指都绷着力,在手背上牵带出了白色的软筋。 “不会有事的。”陆肯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音量说。 封一巡依旧没说话,好像开口就会打破封总正维持的某种冷静魔咒。 但他偏头看了陆肯一眼,然后陆肯的手也被轻轻碰了一下。 在刚意识到自己似乎出了点问题时,那一瞬间封一巡被失控感包围,的确让他感到了不可避免的焦躁。 对于自身信息素的严格管控一直是封一巡引以为傲的事之一,他如果对于自身信息素的控制不够精准且严密,过去的许多年里,他也就做不到洞悉了种种讨好招数却又“片叶不沾”,在风月场里总能保持清醒。 高度的自制是保持头脑清醒的利器,自己先做到不会轻易让信息素失控,也就很难被别人的信息素给轻易动摇。 然而一个清醒自制惯了的人,忽然又让他有朝一日面临情形失去掌控,那大概就像是走在桥上的人陡然失去护栏,发现自己毫无防护的站在万丈高空。 考虑到一名Alpha在宴会厅里信息素失控可能导致的后果,封一巡觉得,他比普通的失去护栏还要更可怕一些。 因为他不仅是毫无防护的站在高空,他脚下的桥面还是玻璃栈道,一低头就能把他会摔得多惨看得明明白白。 他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畏缩,不想让自己表现得脆弱。 但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立即就把这个本该自己一人小心防守的秘密分享给陆肯了。 “我一直不喜欢向别人请求帮助。”封一巡终于又开口说话的时候,陆肯就已经把他带到了休息室里。 封总对于今晚宴会厅的建筑布局远没有自家助理熟悉,但他一进这间休息室的门就发现,这间休息室肯定是专门为他个人准备的,不是那种主办方提供的统一规格的房间,里面的内饰和物品都很贴合他办公室里那间休息室的风格,他在这相似的环境里能下意识的放松。 关闭的房门隔绝了外部杂音,也隔断了他人注目。 直到此刻,就像之前被按下的静音开关又关闭了,封一巡变得能说,他不等陆肯对自己前一句做出评论,就又道:“但你应该不能算是别人。” 封总今晚酒杯一直没离手,水分全都是靠酒来摄取,实在不太健康。 陆肯原本是准备去给他倒一杯温水来缓一缓,却又被这句“不算别人”给定住了。 陆肯扭头去看封一巡。 不知道怎么,这会这个放松下来的封一巡竟给了他对方正在轻度醉酒的错觉。 “其实你之前也已经不能算是别人了。”疑似轻度醉酒的封总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他上半身倚靠在沙发里,从沙发靠背上偏过头来看陆肯,用目光追逐着陆肯动向,“可今天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