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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咳了两声,咳出两口血。白露暗地里算着他的命格,发现他的寿命,仅剩一二个时辰了。 心里一惊,此番寻她前来,别是要跟她交代遗言罢?只是,他们又不熟,唐老宗主就算要交代遗言,也不该是跟她交代啊。 白露看唐老宗主的眼神愈发疑惑。 唐老宗主咳了半天后,终于勉强开口道:“老夫此番寻姑娘前来,是想告诉姑娘,谷雨的过去。” 白露一愣,唐谷雨的过去,跟她有什么干系? 唐老宗主这种混迹江湖的老狐狸,一眼就看出白露的想法,说:“与姑娘关系很大。” 白露疑惑且惊讶地“啊”了一声。 他道:“他是老夫无意中捡到的一个弃婴,也是老夫见过的,唯一一个五种灵根齐备的奇才。” 白露又“啊”了一声说:“五根齐备?你唬我呢罢?我在临安的时候探查过,他明明是没有灵根的。” 唐老宗主道:“不,他五根齐备,并且他的灵根能再生。而今他之所以没有灵根,是因为老夫曾不断剥除他的灵根……” “剥除灵根?!”白露捏紧手里的茶盏,脸色一变。 灵根与修道之人本为一体,藏在人眉心之中,离头脑最近,也极其敏感。碰一下,就会觉得浑身都在被蛇虫鼠蚁啃噬。生剥灵根的痛楚,比剥皮抽筋还要猛烈千倍百倍! 唐老宗主作为他的师父,居然狠的下心生生剥除他的灵根?还是不断剥除??? 难怪,难怪唐谷雨什么痛都不怕。当一个人经历过极度深挚且不可磨灭的痛苦后,自然地,一些皮肉小痛,相比之下便显得微不足道。 白露的心猛地一颤。 可是,为什么…… 唐老宗主惨然挤出一个笑来,道:“为了碧霄间能够壮大。老夫将他的灵根给了那些本无天资修道的世家子弟。” 只有有灵根的人,才适合修道,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灵根的。 他居然为了一个宗门的声誉,把唐谷雨一个毫无背景的孤儿的灵根悉数剥离出来,给予那些根本没有天资修仙的权贵后代?为什么?凭什么! 碧霄间今日的成就,竟是建立在唐谷雨一人的血泊之上的。 白露沉下脸,手中的茶盏啪地被她捏碎。 “因为这件事,老夫一直觉得自己愧对于他。所以教导他时,向来亲力亲为。但,就是由于这份愧疚引发的偏爱,加之谷雨向来出众,导致了很多弟子的不满与妒忌,所以在谷雨十二岁那年,他们趁老夫不在时将他丢下了山崖。” 一个尚未束发的少年,什么都没做错,却要忍受日复一日的剥除灵根之痛,又被丢下山崖…… 唐谷雨得多痛苦啊。 破碎的茶盏瓷片啪啦啪啦掉在地上,白露心一沉,又心疼又愤怒,简直无法理解,“他们都得了他的灵根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唐老宗主的声音沙哑,愈发虚弱,叹道:“人都是贪婪自私的。” “老夫也是贪婪自私的……”他垂眼。 “当日他被丢下山崖后,虽满身是血面目全非,”他看着白露,“但被人救了。他回来时告诉老夫,救他的人来自昆仑山,赠了他一本医书。” 六年前……她清楚记得…… 白露猛地一抬头,已震惊的说不出话。 因为当年救他的人,就是她。 那一年太虚真人诞辰在即,她下凡为师父置办贺礼,来到了姑苏。路过一座山头时,捡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少年。 她把他带回去,给他渡气敷药,每晚守在他身旁,把他救醒治愈。 原来唐谷雨,是在她的守护下才捡回了一条命。 因为他,所以她下定决心修仙,有了一颗济世之心。 因为她,所以他得以存活,阴霾密布的人生有了光亮。 他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她亦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唐老宗主又咳出两口血,擦净嘴缓缓道:“谷雨是老夫一手带大的,即便他沉默寡言,老夫也能看出他的心思。” “什,什么心思……”白露预感到了什么,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呼吸都加快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心里就藏了一个人。”他说,“老夫能猜到,他心仪那个曾救过他命的人。” “老夫一直想,如若真是天上的仙下了凡,怎么可能有机会再见?这个孩子又固执,还是沉默着不与人接触,亦不曾对其他女子上过心。接着,你出现了,老夫开始还觉得奇怪,他如何会愿意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承受那么大的压力,简直是疯魔了。直到当日你告诉众人,你自昆仑山而来,是太虚真人的弟子。” “老夫才终于明白,你就是那位救过他的人。他一直心仪的人,是你。”唐老宗主看着白露的眼睛。 他一直心仪的人,是她。 一颗心砰砰直跳,几乎要跳出胸膛。 她先是有一瞬间的心疼,因为当日那个遍体鳞伤的少年竟然是她的心上人。 紧接着,后知后觉的狂喜蔓延了她整个脑袋。因为在这一刻,她终明白,她喜欢的人,也一直喜欢着她。 整整六年,他都把她藏在心里。他三分之一的人生都在喜欢她。 六年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大胆少年竟敢觊觎天上的仙子,在常人眼中,这都将是一场可笑且没有结局的单恋。六年后,她却与他不期而遇,冥冥之中喜欢上了成人后的他,并且喜欢得无可救药,愿意为他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