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南煌向顾琢斋飞去一个‘我懂的’的眼神,勾过他肩膀,甚是和善地向他保证:“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顾琢斋更是惊诧。 南煌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又误会了些什么?! “我们没有……”他想要将误会澄清,又不好说得明白,一时便急得结巴。 南煌听到没有二字,立时变了脸色。 没有?!你看看的你的嘴,再看看阿柳的脖子,还敢说没有?! 他松开搭着顾琢斋肩的手,直接揪住了他领口,“你想翻脸不认人?!” 妖虽然没有什么负责不负责一说,可顾琢斋若是负心薄幸,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当然不是!”顾琢斋连忙否认。 “那不就得了。”南煌松开手,莫名其妙地白了他一眼。 顾琢斋有苦说不出,只得由他误会。 第46章 明若柳换过身新衣裳,洗漱整妆完后同往常一样前去铺子察看,掀起门帘看到顾琢斋已经来了集芳堂,当即吓得一撒帘子,背身躲在了门后。 他怎么来得这样早! 她心神不定地在门后躲了半晌,最后想着自己日后早晚得面对他,总这样扭扭捏捏未免太小气了些,终于鼓足勇气,做出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进了前厅。 “顾公子,你来了。”她浅笑嫣然,就像昨夜在顾琢斋家的不是她一般。 她如此坦荡,顾琢斋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点头。 两人间的气氛尴尬至极,南煌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讶异不已。 这个时候他们两不应该是你侬我侬,如胶似漆么? “走吧,陪我出门。” 明若柳拉过南煌,目不斜视地往外走,南煌一头雾水,却还是跟着明若柳一起出了铺子。 顾琢斋目送两人走远,明若柳的背影在明丽的阳光下窈窕婀娜,他远远看着,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明若柳昨夜去找顾琢斋,只是想向他确定程安亭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一切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前世程颐是杀死江焕的凶手,而今生程安亭则是顾琢斋最为亲近的朋友。 程安亭若只是顾琢斋一个无足轻重的朋友,那她会毫不犹豫地选复仇。可依昨夜顾琢斋所言,他分明已将程安亭引为了性命相交的知己。 明若柳也不知道放程安亭一条生路是对是错,但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暂时放弃为江焕报仇。毕竟江焕不可能死而复生,而顾琢斋却是活生生地在她面前。 既然她都打算放过程安亭了,也没必要再和泛漪继续别扭。 南煌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回心转意,但她愿意放过自己,放过泛漪,他当然乐见其成。 泛漪这段时日一直在程府附近盘桓,南煌带着明若柳到程府附近的一座荒僻窄巷,他散出妖气,没过一会儿泛漪就变成白文鸟从程府飞了出来。 泛漪怎么也没想到明若柳会跟着南煌一起来这里。她落地化成人形,心里涌起一阵慌张。 “阿柳……”她怯生生唤着,不知应该怎样面对她。 泛漪飞来的时候,明若柳就感受到了她有些溃散的妖力。她现在虽还能变成异形,却已经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力量。 想是近来天气越来越冷,她又疏于修炼的缘故。 上回南煌倒没信口胡说,泛漪再这样熬下去,过不了这个冬天就会被打成原形。 明若柳本想做出副不冷不热的态度,但现在一看到泛漪小脸蜡黄,憔悴消瘦的样子,便忍不住心软。 她上前一步拉住泛漪的手,入手冰凉,她皱眉摇了摇头。 “回集芳堂吧,别呆在外面了。” 她声气温柔,泛漪听着鼻头骤然一酸。 “阿柳……”她委屈巴巴地说着,眼眶刹时泛红。 “哭什么!”明若柳轻声叱着,捏了捏她的小脸。 “阿柳!”泛漪再也忍不住,扑进明若柳怀里放肆得嘤嘤哭了起来。 明若柳抱着泛漪,任由她哭个痛快,心里不知是酸涩还是释然。 “你……你原谅我了么?”泛漪抬起头,抽抽噎噎地问。 她满脸眼泪,看着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明若柳点点头,抬手用帕子给她擦脸。 泛漪眼神一亮,忐忑问道:“那……那你还要不要杀程公子?” 明若柳为泛漪拭泪的手一滞,泛漪感受到她的犹豫,缓缓站直了身体。 明若柳心里闪过一丝难过。 为什么就没有人能理解她呢? 泛漪因为喜欢程安亭而一心一意地想要保护他,顾琢斋和程安亭引为莫逆,宁愿放弃她也不愿破坏他们之间的友情,南煌虽然愿意和她站在一处,却也只不过是因为不想让她生气罢了。 没有一个人想过,程安亭是程颐的后人,所以他不但不无辜,反而生来就带着罪。 “我不会杀他了。”明若柳淡漠说着,默默收起了帕子。 她选择放过程安亭,不是因为原谅,只是因为她害怕失去现在在她身边的人。 她并不心甘情愿。 明若柳冷然的神情让泛漪心里一阵发寒,明若柳明明如了她所愿,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不说了,我们回去。”明若柳收敛起隐然的愤怒,勾唇笑笑,拉着泛漪回集芳堂。 泛漪顺从地跟着走在她身后,明若柳笑里的悲戚和疏离让她忐忑不已。 她像以前一样亲昵地拉住明若柳胳膊,“阿柳,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绝对不会再惹你生气。” 泛漪讨好小心的样子像只乖顺讨巧的小猫儿,明若柳轻叹一声,偏过头去看她,撇嘴无奈道:“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逼你。” “是是是!”泛漪拼命点头,“以后我再对不起你,就让一道天雷把我劈得灰飞烟灭,这辈子再变不成人!” “够了够了!”泛漪这誓发得这般严重,明若柳好气又好笑。她弹指在她额上敲个栗子,“灰飞烟灭,讲得倒是吓死人。” 算了,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她不是故意的,他们也都不是故意的。 明若柳暗暗宽慰自己,心里松快了些许。 泛漪心思细腻,她察觉到明若柳紧绷的神情放松了不少,心里悬着的大石终于安然落地。 两人冰释前嫌,很快便有说有笑。南煌跟在她们身后,一面觉得她们聒噪,一面又觉得她们本该就是这么聒噪。 顾琢斋没想到明若柳说的有事,竟是去接泛漪。他晓得程安亭对泛漪有意,一放工便飞也似地跑去了程府。 程安亭在家中书房懒洋洋地琢磨一套棋局,听到顾琢斋带来的消息,他兴奋跳起来,不小心碰翻了棋盒,黑子白子霎时噼里啪啦滚了一地,他顾不得满地狼藉,得意地一拍掌,“我就知道她会回来!” 顾琢斋犹记得他知晓泛漪回乡那天那垂头丧气的模样,现在见到他这神采奕奕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你要是知道,那天干嘛还要跑去我家抱怨泛漪不告而别?”他打趣说着,弯腰帮他捡散落在地上的棋子。 “那是我关心则乱。”程安亭嘴硬地给自己辩驳,“一去不回才需要告别,她回乡探亲不过半月,特地来找我辞行,那才是奇怪。” “你说是就是吧。”顾琢斋温和笑笑,适可而止。 程安亭笑着看他一眼,瞧见他唇上有道伤痕,好奇心立起,“茂之,你这嘴上怎么有伤?” “啊?”顾琢斋慌乱地摸摸唇上的伤口,遮掩道:“没什么……不小心磕到门上了。” “在门上能磕到嘴?这也是稀奇。”程安亭不明所以,顺嘴嘲笑。 顾琢斋想起昨夜的情景,耳朵脖子红了个透。他怕程安亭深究,赶忙岔开话题,“过几日就是中秋灯会,届时满城皆欢,你要不要约着泛漪一起出来赏灯?” “这还用你教我?!”程安亭挑眉一笑,反问回去,“你呢?你有约明姑娘么?” “我本想的,可昨夜婉宁派人找我,说有重要事情要同我说,我便答应了她。” 程安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重新布好棋局,拈着枚黑子思虑半晌,落子时忽而问道:“茂之,我僭越问一句。你这心里……到底是明姑娘啊,还是白姑娘啊?” 顾琢斋坐在棋枰另一侧,正认真想着应该如何解局,听到程安亭这样问,他诧异抬眼,似是不明白他为何还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当然是明姑娘!” “那你怎么还能答应白家小姐呢?”程安亭不解地盘起腿,“这中秋与元宵一样,不是平常节日。你要是确定心里的是明姑娘,就不该应承白家小姐。” 顾琢斋为难一笑,“这不是因为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讲嘛……” “借口罢了!”程安亭无语地屈指敲了敲棋枰,不懂顾琢斋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糊涂。 “能拖到几天后再讲的消息,能重要到哪里去?若这事儿真的十万火急,她怎么可能不趁着昨天的机会直接和你说个清楚。” “你约着旁人中秋赏灯,也不怕明姑娘多心生气?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想着一举拿下,倒跑去和别的姑娘纠缠不清。” 程安亭字字珠玑,顾琢斋想到明若柳那老大不高兴的模样,连忙问道:“那该怎么办?” “这个嘛……”程安亭一下下敲着棋子,皱眉道:“既然你已经答应了白小姐,那自然不好再反悔。可是该断即断,你以后可要注意不要再和她纠缠不清,惹人误会。” 顾琢斋明白程安亭的意思,却觉得自己做不到那般决绝。白婉宁在顾家失势后对他照拂多年,他对她从无男女之情,可这些年来他受她恩惠不少,一刀两断,再无来往,未免也太薄情寡义,翻脸无情。 第47章 离中秋灯会越近,明若柳的脾气越是暴躁。顾琢斋知道是自己理亏,对她更是无条件的温柔退让。 一句话就能让明若柳发火,南煌这几日都避着她走,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了引火烧身。 灯会前一日,不少人家都来买中秋供奉的鲜花,是以铺子的生意格外忙碌。铺子里人声攘攘,明若柳忙得脚不沾地,水都来不及喝一口。 众人都忙,顾琢斋自然没有在画室躲清闲的道理,他帮着招呼客人,亦是前厅后院来来回回地跑。 待到日暮,铺子里总算清闲下来,南煌在账台前打着算盘今日的帐,明若柳和泛漪在厅中打扫,累得话都不想说一句。 收拾得七七八八,她正打算让南煌放下门板关门,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清瘦老者忽而登门。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