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周尧成长行揖礼，十分恭敬道：“下官周尧成，见过王爷。” 镇北王摆了摆手，道了一声起，往桌子上看了一眼，见里面的茶水少了一半，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道:“周大人觉得本王的这茶如何？喝的可习惯？” 周尧成微微一愣，没想到镇北王一来就问他这个。王爷府招待的东西再难喝也不能实话实说，但更不能撒谎吹嘘一番，这茶的味道想来王爷也是心中有数的。 周尧成无奈的笑了笑，道:“回王爷话，这茶虽苦，但也别有一番滋味，这是只有黍安才有的味道。说来惭愧，下官并不是爱茶之人，只要能解渴，即使是清水一碗，下官也能接受。” 镇北王挑了挑眉头，笑道：“你这话不错，不过你比本王强些，当年本王第一次喝这茶的时候可是吞不下去，如今喝习惯了到也觉得这茶不错。不过本王也想着如果在黍安能喝到其他味道的茶就好了。” 周尧成心思一动，躬身拱手道:“想必有朝一日，王爷或许能得偿所愿。” 镇北王紧紧的看着周尧成，看的人额上冒汗。随即甩了甩衣袖，坐在位置上，淡淡说道:“那你和本王说说，你觉得如今的黍安如何？” 周尧成无奈说道：“下官来到黍安所看的都是衙门的案子，在王爷治下，黍安的百姓比其他地方幸运多了，在黍安捏紧腰带做人的反到是富人。” 镇北王闻言看了周尧成一眼，只见他端端正正的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不像其他人在他面前忐忑，看着倒是个胆大的。忽然问道：“听周大人的意思，并不赞同？难道周大人科举当官只是为了享受权利，做人上人不成？” 周尧成闻言心里一紧，抬头一看只见镇北王脸色平淡，看不出怒气。周尧成镇定起来, 站起身来看着镇北王，开口道：“回王爷话，下官并无此意。下官做官不为名利，不为流传千古，只为下官治下的那一方百姓。” “嗯？”镇北王挑起眉头，看面色平静的很，也不知信没信。 “王爷有所不知，我周家是泥腿子出身，因内子会做点生意，这家里的日子才好起来。而靠着给周家做工赚钱的村民日子也以前好过多了。” “在下官看来，天下百姓都是一样的，不管这人是家财万贯还是一穷二白，都应该一视同仁。若有人为富不仁，自然应该惩戒以儆效尤。但若是此人没有任何过错，只因为穷人的一句话就惩罚他们，这何其不公？” 镇北王面色不定，沉声道:“你可知不是所有的商人如你家夫人那般，有多少平民百姓为此家破人亡？” 周尧成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王爷说的是，有富人为富不仁，但也有人乐善好施，也有穷人凶神恶煞。这世间的好人坏人并不是因为他是富人还是决定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富人做善事的力量更大，当富人越来越多的时候，这个国家也就越富有强大。” 镇北王眉眼一皱，冷笑道:“难不成本王要让这平民百姓都去做商人不成？” 在镇北王看来，不管周尧成说的多好听，想做一个商人没有点手段是不成的，富人赚了多少银子，就有在穷人身上吸了多少血。更何况所有人都去行商，那地里的活谁做？谁还能吃苦头当兵，这是动摇大夏的根本。 要不是他查清楚周尧成身家清白，他都要担心这人是否是外族奸细？ 周尧成闻言急忙摇头道:“下官并无此意，土地是百姓的根本，也是大夏的根基。只是在下官看来，如果说一个府城是一潭死水，商人就若那活水带来了生机。只有越来越多的商人进来的，才能盘活一座城池。” …… 从王府出来已到了傍晚，拜别了镇北王。周尧成上了马车，陈柏刚驾车到门口，却见远处有辆马车，见他们回来后，那一旁等候的侍从立马扶着人下来。陈柏看见来人的样子皱了皱眉头，低声道：“爷，刘通判来了。” 周尧成下了马车看着远处的人，挑起眉头，他是在衙门直接被镇北王爷府的赵公公请走的，想必衙门府内已经传遍了。 周尧成嘴角微扬，道：“刘通判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刘通判闻言努力露出个笑容，只是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着更扭曲了，道：“听闻王爷召见，见大人无事，下官就放心了。” 周尧成点了点头，笑着道：“有劳刘通判操心了，王爷看着威严，没想到却是个平易近人的，黍安有王爷是黍安之福。” “这天气已晚，不如刘通判留下来用饭如何？”周尧成抬头看了看天色又问了一句。 刘通判没听到有用的消息，听了这话也只得告辞离开。转过身去，原本还算清秀的脸庞顿时阴沉下来。 第八十一章 镇北王爷府召唤新来的知州大人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黍安的上层，刘通判心生忌惮,也不再阴阳怪气，而衙门的一个个下属都变得乖巧伶俐, 好像之前看笑话的都不是本人。 有了镇北王爷的允许，周尧成也慢慢的开始插手黍安的政事。这位镇北王爷显然注重实干能力的人，他虽然急着做出一些事情来，但周尧成还是决定先将黍安本地关于民生方面的全部看一遍。 他虽然对王爷说重商，但这黍安又不一样。和其他地方一比较，黍安的土地太贫瘠了，雨水不多，种的谷种也算不上好，自然这地里的收成也就上不来。 现在不是播种的季节，就算他让人带来一批良种，百姓不相信也不会种的。周尧成准备堆肥，他去最近的村庄查看过，发现这里种地肥料都是靠粪便。 但是大部分种的粮食交了税，留下粮种和自家吃的，也没有多余的粮食喂畜牲了，一个个养的瘦不拉几的，也没有多少可以当肥料的粪便。而那些城里头用不了的，会有乡下人争着抢着来买，一文钱一担呢，值钱着呢。 黍安地广人稀，只要开了荒，种了田，再去官府登记一下，这地就算是自己的了，所以在黍安这土地还真不值钱。但是这些荒地野草疯长，长粮食就差远了，有时候一年下来收成连肚子都填不饱。但若是有足够的肥料，土地再贫，大量的肥料撒下去，收成总要比没有好些。 而现在，那位新来的知州大人居然说可以将烂树叶变成肥料！只要是种地的都知道，田里头最重要的就是肥料，只要地里有肥，没有天灾意外的就能有个好收成。 这消息一传出来怎么不让黍安的百姓议论纷纷，他们都知道镇北王爱民如子，这黍安的官员是很少有贪官或者乱来的。虽然不信这新来的知州能靠烂叶子弄出肥料来，但又忍不住心生希望，万一这知州大人真的弄出来了，这黍安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不止黍安的百姓议论不停，就连府衙里的人也都在周尧成这里打探消息，有的甚至去求见镇北王，结果被人挡回来了。 周尧成让陈柏招的都是附近村里有空闲的壮汉，因有工钱拿，来的都是力气大又是种地的老手。看着知州大人让人把那些粪便和烂叶子混在一起，就心疼的很。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最重要的是那些上好的肥料都浪费了。 有人看着眼里闪过一丝可惜，瞟了远处的衙役一眼，对着旁人低声道:“也不知道这知州大人是怎么想的？可惜了这么多的金疙瘩。” 那人顿了顿也不抬头，“你管那么多，反正咱们干一天就有一天的工钱拿，有王爷在，衙门总不敢不认账。” “我倒是希望知州大人折腾的这事能成，这烂叶子又不值钱，要是真能弄成肥料，也不愁没有收成了。”他家里有几个小子，都说半大小子吃垮老子，他不捏着裤腰带过日子怎么养的起几张吃饭的嘴。 陈柏来看的时候，地里已经弄了一大堆腐烂叶子和金疙瘩。一旁的衙役跟在后边殷勤的很，谁都知道这陈柏是知州大人身边的心腹，要是和陈柏打好关系，日后总有求人办事的时候。 “这位老爷，你看这些够不够？”陈柏回头看着一看，一个穿着灰色短打的中年汉子微弯着腰，黝黑的脸上被太阳晒的发红。 “可以了，等弄成了我家大人会贴出做法，黍安的百姓以后就有更多的肥料了。”陈柏笑着道。 中年男人闻言搓着手道:“知州大人是个好官，这法子好弄的咱们也想回去试试看，但就是不知道这事能不能成？若是不行的话，那不是白白糟蹋了吗？这多可惜！咱们平民百姓也折腾不起。” ”脸上挂着明显的疑惑。也就是在黍安，平民百姓对官府的畏惧比其他地方的人要少，不然这中年汉子也不会这么缺心眼了。 陈柏脸知道有很多人在等着他家大人白费功夫。不过要让他们失望了，这堆肥的法子是夫人想出来的，效果好的很。就因为这，大林村的人不知道有感激他家夫人，大人担心这事传出去那些官夫人背后会嘲笑夫人。 黍安的民风再怎么彪悍，这上层的夫人们都是大家闺秀或者千金小姐，个个锦衣玉食的，大部分都是从来没有下过地的，更何况肥料这些金疙瘩在她们看来都是污秽的东西。 “我家大人也是农家子，这法子在大人的老家也是这么弄的，如果这法子能成的话，明年大家都可以有用不尽的肥料了。”陈柏也不介意笑着道。 中年汉子闻言眼睛一转，他也是见过那位知州大人的，看着和那些世家公子一样，倒是没想到知州大人没当官以前也是和他们一样的。 陈柏这话一出，中年汉子对这堆肥的事更有信心了，都是书里有那什么黄金屋，想来知州大人也是从书里看来的吧。 周尧成不知道这有人对他充满信心，他现在正在院子里看着这才长出来的菜叶子，这绿油油的样子看着和在大林村的时候差不多，要是这黍安的庄稼也长的如此喜人就好了。 “夫君，你要没事就抱着小葡萄，不要让他在地上爬开爬去的。”晏青予看着她夫君一回来就蹲在院子里没有挪个地方。 周尧成应了一声，站起来抱着小葡萄坐在椅子上，看着花猫一样的小脸蛋笑出了声，“小葡萄，你看你这脸脏的像什么样子。” “不脏。”小葡萄摇摇头，他才不是脏兮兮流鼻涕的宝宝。 “哈哈。”周尧成笑得更高兴了，如今小葡萄能说的话更多了。 晏青予端来一盆温水，打湿了帕子就往小葡萄脸上擦，“你看这弄的一脸灰，下次记得不要去玩泥巴了。” “我没有玩。”小葡萄皱着一张小脸。 晏青予拉着小葡萄的手，“你看看，你这一手的泥巴，还说没有。”周尧成把人抱下来，看着他媳妇面带不悦的给小葡萄洗手，动作却很温柔。 “爹也在玩泥巴。”小葡萄气鼓鼓的，抬头看着周尧成，很是不服气。 宋氏一进门就听到小葡萄的话，笑着道:“小葡萄说的对，四儿你是农家子出生，如今可不是在玩泥巴，等小葡萄长大了考个状元郎回来就不用了。”这黍安的百姓都等着知州大人堆肥的消息，她有时候出个门都能听到议论声。 小葡萄一听他奶说他的名字，就知道是在说他的好话，好奇的问道：“奶，状元是啥？” 宋氏道：“这状元就是天下最聪明的人。” 小葡萄看了周尧成半响说：“我聪明。”宋氏以前经常对人说小葡萄怎么怎么聪明伶俐，这小胖崽有次听到就记住了。 “对，我乖孙子就是文曲星下凡。”宋氏笑眯眯道，只要周家一直这样，四儿的官一直做下去，她乖孙的前途总是不差的。 周尧成看着一脸兴奋的小葡萄喷冷水道:“娘，你以前还说我是文曲星下凡，这世上不是只有一个文曲星。” “咳，你这当爹的。”宋氏横了周尧成一眼，又看着懵懂的小葡萄，知道他是没听懂，这才放下心来。 “爹是笨蛋！” 晏青予咳嗽一声，就是不看她夫君的脸色，看着笑的欢乐的小葡萄也是无奈。这胖崽子如今笑的高兴，将来可就要受苦了。 “夫君，你那堆肥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晏青予怕小葡萄又说出什么惊天话语来，连忙转移话题。 周尧成也不计较，只是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让陈柏盯着，这黍安的天气要热些，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成。” “这都多亏了青予的主意，这法子好，最近几年的收成都不错。”宋氏满脸笑意的看着儿媳妇，如果黍安也有大林村的收成，这是多大的功劳！ 宋氏如今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知的农妇了，她知道这当官的想升官，就必须有功劳有政绩。没来之前她还担心这苦寒的地方怎么出政绩，总不能让她儿子一个文官去带兵打仗吧。 现在她是不担心了，就是没有这堆肥的法子，也总有其他的办法。 晏青予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我已经写信回去，让陈良把家里的谷种都送一些过来，只是都送出去恐怕是不够的。” “谢谢媳妇。”周尧成拉着晏青予的手感动道，深邃的眼睛里倒映出晏青予的影子。这两口子含情脉脉的样子，看的宋氏憋着笑抱着小葡萄走开了。 “奶，你笑什么？”小葡萄虽然有点调皮，但还是能看懂大人的脸色，见宋氏不让他说话，他就真的忍着没有出声，直到走出院子老远了才忍不住问道。 宋氏眯着眼睛笑道:“没事，小葡萄，奶高兴。咱们今晚煮肉吃。” “好。”小葡萄一听有肉吃就把先头的事忘了，嚷着吃肉。 晏青予又不是没知觉，抽出周尧成拉着的手摸了摸耳朵，感觉有点发烫。 第八十二章 堆肥的事情过去已经有半个月，黍安天气又好，算算时间肥料也该熟了，周尧成打算休沐的时候过去看看到底成功不成功。 晏青予一边给他换衣裳说道:“这事不是交给陈柏了？他做事你还不放心？”晏青予有点心疼，每天办公很晚才能休息，好不容易有个休闲的日子都不得空闲，这才多久看着都瘦了。 周尧成抚着晏青予的脸笑着说道：“他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前几日已经派人下去看了，就是不知道这效果如何。” “村里试过效果还成，黍安这里也适合堆肥，黍安土地多，想来以后能有更多收成了。”晏青予低头笑道。 “希望吧，不止黍安的百姓需要，就是几十万大军需要的粮草不少。”周尧成穿戴好衣服就往门外走去。 一会儿的功夫，周尧成几人就骑着马到了附近村子，带路的衙役纷纷跳下马，道:“大人，已经到了。周尧成闻言跳下马，朝着里头走去。 “知州大人，您这边请。”刚走进村里，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后面跟着几个村民，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对着周尧成几人很是热情。 村长一边领路，看着周尧成的眼神十分激动，“多亏了大人给的这堆肥的法子，咱们黍安最不缺的就是烂叶子，堆成的肥料不比其他的差。现在村里的肥料已经够用了，想来今年的收成比往年都要多。” 周尧成听了，心里很是满意。黍安最不缺的就是土地，新来的荒地用上这肥料，即使一开始比不上那些上等良田，过个几年这肥力也是不差的。 村长滔滔不绝的说好话，身后的几个老农也跟着殷勤，“多亏了知州大人能来咱们这黍安，要不然咱们老百姓大字不识一个，怎么想的到这堆肥的法子。明明就是啥没用的树叶子，这满山遍野都是，如今真的变成好肥料了。” “可不是，知州大人没来之前，谁能想到这些烂树叶还有这用处。黍安也不缺读书人，怎么他们就没有人想到这办法呢？” “就是啊，以前没粮食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卖儿卖女才过下去，就差点吃土了。”有人感叹到。 不一会儿，周尧成他们就到了堆肥的地方，味道非常的呛人，周围到处都是苍蝇在飞，一看就知道弄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