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许飞现在是一点都不敢动弹，生怕裴燃一个手抖，自己小命就没了。 “刚刚你跟汤淼说什么了？” 他眼睑半垂着，露出平时完全不同的一面，像来自地狱的恶魔，似乎稍抬眼皮，就能看到他那猩红的双眼。 他看起来完全不惧怕手里的那把刀，也不在乎会不会伤害别人，这样陌生的感觉让许飞直冒冷汗。 许飞这才意识到，自己跟裴燃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裴燃要是真想对付自己，压根就不需要顾忌什么。 联想起裴燃那个乱七八糟的家庭，他才醒悟过来自己有牵挂，有家人，可裴燃呢？ 他的身后就是坟场，本来就一无所有，他还会惧怕死亡吗？ 许飞鼻尖滑落汗水，掉到了发干的嘴唇上。“汤汤汤淼以为我又欺负你，所以她才来找我，为你出头的。我已经跟她保证了，以后见到你就绕道走，绝对不找你麻烦。” 裴燃握着小刀的手微松，眼皮微抬。 许飞对上他那双暗色的瞳孔，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我错了，裴燃，我跟你说对不起。我这人就是这样，就喜欢说混账话，我为我以前对你做的、说的，郑重道歉。” “我也不该说你妈……凌阿姨，我不是真心那么认为的。那些都是谣言，不能相信。我只是为了激你生气而已。” 一听到“凌阿姨”，裴燃感觉自己似乎又一次打开了尘封的回忆。 他最近回忆起那个女人的次数太多了，心里故意掩藏掉的情绪又被人掀开。 他周身的气息愈来愈阴沉。 许飞感觉到自己似乎又说错了话，以为裴燃肯定不会再放过自己，也许自己的生命就到今天为止，于是他的眼泪忍不住从眼眶里跑了出来。 “我真的觉得对不起，真的，我错了，我错了。” 他话说得语无伦次，不断地重复着，绝望像野生藤一样覆盖上来。 裴燃这时才开口，“以后离汤淼远一点。” 说着，将握刀的手放了下来。 在死神面前走了一遭，许飞早就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他的身体从围栏网上缓缓滑落下来，像一滩烂泥一样，堆在一边。 裴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样就怕了？” 然而一向心高气傲的许飞再也生不起一点嘲讽的心思，他现在满脑子都想着要离开裴燃这个魔鬼。 太可怕了。 裴燃将手里的刀摔在他面前，许飞吓得连忙抱着头，完全不敢看他。 “记住你说过的话。” 裴燃离开了，等过了好久好久，下午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起时，许飞才恍惚地回过神。 他看着地上裴燃留下的一把小刀。 心里瑟缩地捡起了它。 等他握住的一瞬间才发现，原来这不是一把真正的刀，而是一把硬纸板做的纸刀。 只是上面的画太写实了，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油然生起，他又近乎腿软地坐回了地上，回想今天中午的遭遇。 领峰小学部招的都是些什么学生啊？ 汤淼回到教室的时候，王娟一直对着她挤眉弄眼。 她歪着头，凑到王娟脸上，“你眼睛抽筋了嘛？” 王娟：“……” 她错了，跟汤淼沟通，就不该暗示，得明着来。 王娟也侧过来，正对着她的脸，忍不住姨母笑，“淼啊，今天中午和许飞一起，那个啊？是不是？” 汤淼：？ 她两只手指抠在了一起，眼睛四处游离，“你们都知道了？” 王娟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都知道了，淼啊，我真的非常欣赏你，你是我从小到大最崇拜的人了。” “你不光强吻了我们学校年级第一的男神，还霸王硬上弓了学校最难搞定的扛把子，壁咚吻诶！我以为只有言情小说里才有这样的情节，没想到小说真的来源于生活，简直太浪漫了！” 汤淼：噗，我一口老血吐你脸上，你信不信？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王娟，“你应该多看点书。”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往外面挤一挤啊。 王娟现在满头飞的都是粉红泡泡，以前她为以后究竟是上清华还是北大而纠结，现在她为了汤淼究竟选裴燃还是许飞而纠结。 一个是人见人爱的校园男神，一个是高大帅气的威猛班霸，究竟选谁呢？ 汤淼想都不想，“我选择学习。” 王娟的粉红泡泡碎了一地，扒着她的胳膊晃着，哭丧着，“淼啊，你赔我的少女心，你赔我”。 汤淼摇了摇双马尾。 女生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啊。 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汤淼在车上见到了等候已久的裴燃，他鼻梁上戴着一副金色圆框眼镜。 只见他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向她示意，“来坐这里”。 汤淼从背上取下书包。 裴燃伸出手，顺从如流地接过。 汤淼：！！！ 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体贴？ 裴燃将她的书包轻轻地放在旁边，又将手里的漫画书递给了她。 “我知道你今天是为了我，又去找了许飞。我心里很感动，也很感谢你，但我不希望你以后再去找他。” “他是个小流氓，小混混，你不能再跟他混在一起。于阿姨说了，我们都要好好学习，不能浪费时间，把精力荒废到其他地方上。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一听到裴燃嘴里说起于如兰，汤淼立马化身迷妹。 她坐在裴燃身边，点头如捣蒜，“对呀！对呀！我妈妈说得都对，我们要好好学习，以后要找个好工作，赚大钱。” 裴燃眸色微亮，他第一次从汤淼口中知道她以后想做什么。 “你希望以后能赚很多很多钱？” 汤淼伸出食指无意识地点着下巴，神情认真至极，“也不需要很多很多吧，只要够养活妈妈爸爸还有我，就可以了”。 裴燃扶了扶眼镜，一道亮光在眼睛上转瞬即逝，“那你以后必须得加油了。” “我肯定会加油的。” “要努力考上领峰的初中部，再直升到高中部去。最后再考到京城的大学。” 汤淼不解道，“为什么非要考去京城的大学呢？金陵市的大学不好吗？” 裴燃将手放回身侧，“因为只有考上京城的大学，你才能赚到足够的钱。” 汤淼：原来是这样啊，涨知识了。 汤淼做出加油打气的姿势，眉头微微往上凸起，“那我一定好好努力考上京城的大学！考上京城大学，就赚大钱！” 裴燃嘴角翘起，笑得一双眉眼微弯出弧度，好像想偷糖吃最后成功的小孩一样，眼里都是溢出来的甜蜜。 “我和你一起努力考上京城的大学。” 汤淼觉得裴燃实在太给力，不光告诉她去京城的大学读书才能赚到钱，还陪自己一起努力。 她觉得自己今天这趟找许飞找对了，人都是知恩图报的。 裴燃现在对她这么好，就是因为她努力帮助他不被许飞再欺负，所以他现在才真的把自己当姐姐看，什么事都会先问问她。 她猛然想起原书里黑化的裴燃，心想，她接触的裴燃看起来很好啊，也没有黑化的迹象。 虽然小时候真的很让人讨厌，但是妈妈说了，小孩小时候都是不懂事的，会淘气，会闯祸，但只会越长大越懂事，越能干。 她想裴燃也是这样的，现在之所以对她有礼貌，就是因为他长大了，已经不再是小屁孩了。 想到这里，她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 毕竟裴燃也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好苗子越长越好，怎么能不开心？ 以后等裴燃再跟着裴叔叔回京城的时候，她再跟他多沟通沟通，让他降低对那边亲人的期待，尽力把伤害降到最低。 她想，以后裴燃一定不会再黑化下去，说不定自己还能拿到那十栋楼，也许也不用再费劲心思找好工作了。 现在汤淼浑身上下充满着一股蜜汁自信。 生活嘛，只会越来越好。 裴燃一直看着她，见她脸上的表情从欣喜到兴奋，再到激动，最后又落入一种条条大路通罗马，无论哪条我都行的霸王之气，心里也有些痒痒。 他很想把汤淼的脑袋掰开，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 只是他知道要是现在问她，她肯定不会说。来日方长，他总能一点点从她嘴里抠出来。 想完之后，他将汤淼手里的漫画书翻了翻，“上次我们是看到了这里？” 汤淼低着头，往前一看，“对，就是这儿。来吧，我给你讲讲杰克苏是怎么拯救公主的。” 两个小人凑到了一起，肩膀挨着肩膀。 车里时不时传来两人交流的声音，偶尔还会有笑声传出来。 一片和谐友爱。 汤淼到家的时候，裴燃第一次走下了车，他对着她道，“汤淼，晚安，明天见。还有那件事，谁都不要告诉。” 汤淼心知他说的关于他和许飞的事，不能告诉家长。她霸气地点点头，“我不会说的，这是我们俩的小秘密。” “我们俩”三个字取悦到了裴燃，他耳根开始泛红，只是汤淼这个高度压根看不到。 “那我回去啦！拜拜！晚安！” 裴燃看着她的双马尾就像小兔子的两只耳朵，看上去软软的，心里泛着甜意。 他仰着头望了望漫天星空，第一次感觉黑夜并不全是黑暗，不是还有星星在吗？ 他嘴角缓缓勾起，星星倒映在他的眼睛里，仿佛光辉也落在了他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