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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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草?”裴岩心头一跳,不自觉回想起她那方手帕。他记得那手帕上绣的可也是兰草。他心内热流涌动,轻轻“嗯”了一声。 见裴侯爷将帕子给她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周幼宁只他是很在意这荷包,所以要看着她修补。她也没多想, 只请了他坐下。而她自己则放下手头的活计, 先给他修补荷包。 大概是想着两人对坐尴尬,正在忙碌的周幼宁忽然听到裴侯爷问她:“你一日三餐一般怎么用?” “嗯?”周幼宁手上动作一顿,“就小厨房做些东西, 大家一块儿吃了啊。” “哦。”裴岩弯腰自针线筐中取了快做好的香囊出来,随意看着,口中说道,“这样不好,就跟裴家欺负你这客人似的。” “怎么会啊?裴家没人欺负我啊。”周幼宁失笑。不过她很快想到凝翠说过,裴侯爷只要在家,都是全家人一起用膳。后来他实在忙碌,才只得作罢。 “最近府里多了一个南边来的厨子,做的一手地道的南边菜。瑶瑶吃着感觉还挺不错,你也一起尝尝吧。” “我么?”周幼宁有些诧异,“南边过来的厨子?” 她在京城四年,也渐渐熟悉了这边的气候,这边的菜肴。不过听到南边来的厨子,还是想起了记忆中的味道。 “是啊。”裴岩神情如常,“瑶瑶吃着新鲜,觉得还好,但是是否地道,恐怕得你尝了才知道。” 周幼宁没有说话。 裴岩瞥了一眼小厨房,皱眉:“你这厨房也太小了,能有什么吃的?偶尔吃个新鲜加餐还行。一直在这儿吃,说出去真让人以为我裴家待客不周了。” 周幼宁略一思忖,点头轻声道:“嗯,那我听侯爷的。” 她并不缺乏寄居别人家里的经历,深深懂得客随主便的道理。在宋家时,因为要避表姐风头,她几乎不在人前出现,在梧桐院一待就是四年。如今客居裴家,主人让她一块用饭,那便一块用饭吧。 裴家帮了她大忙,她只遗憾自己无法给予太多回报。是以这等小事,她自不会违拗他的意思。 裴岩对她的答案很满意,他唇角微微勾起,又问道:“你这香囊里放了什么香料,闻着还不错。” 周幼宁头也不抬:“有白芷、石决明、辰砂和丁香,是我让凝翠帮忙找的,有安神的功效。” “唔。”裴岩略通药理,知道这些都能安气宁神,他状似随意道,“我近来多梦,看来也得做这么一个香囊放枕边了。你香料还有多余的么?改明儿找针线房的人……” “何必这么麻烦?”周幼宁放下了荷包,“香料都剩的有。侯爷想要的话,我直接做了送给侯爷,岂不省事?” 这话正合裴岩的心意,然而他还是皱眉,沉吟道:“这样不好,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周幼宁笑笑,“做顺手了很快的事,正好布料和香料都有。” 于她而言,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何谈麻烦? 裴岩笑笑:“如此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周幼宁一边应着,一边手上动作飞快。不多时就将破损处补好。她换了根线,开始绣兰草。 裴岩沉默着看了一会儿,发觉她说那句“做顺手了很快的事”完全是事实,一点水分都不掺的。他为了讨要一个她亲手绣的香囊,还要费些小心思。然而他这一举动,也仿佛没在她心里掀起任何波澜。 原本荷包、香囊都是有些亲近暧昧的事物,轻易不送异性的,可她坦然得仿佛她自己只是个针线娘子一般。 这个推测让他心里头有些不舒服。先时他走在街上,都会有胆大的姑娘朝他投掷香囊荷包等物,但他那时对男女之情毫无兴趣,只会觉得烦,甚至连香囊也觉得女气。他心里很清楚,他对年轻姑娘而言,有着不小的吸引力。 可是她的情况好像跟他想的并不一样。 周幼宁不知道他的复杂心理,侯爷的安静让她能更加专注于手上的东西。很快她完工并收了针线,自己又反复看了看以后,才递给裴岩:“侯爷,您看看。” 裴岩面无表情接过来,扫视了一眼,他不得不夸赞一声,她的手真巧。这荷包原本被磨损成了什么样子,他心里很清楚。如今看不出丝毫破损过的痕迹,反而在绣上兰草之后看上去更加精致了。 “很好,多谢你了。”裴岩神色诚恳。 “不用谢,不用谢。”周幼宁满面笑容,心里为自己能帮到裴家人儿开心。 荷包已经修补好,裴岩也不好继续滞留,当即理了理衣衫,起身离去。 他看到院子里裴家家丁正在修剪松柏,心念微闪,他停下脚步,吩咐:“还有兰草吗?有的话,搬一盆到我房里去。” 家丁微微一愣,但还是很快点头:“是。”不过心里难免有些奇怪,侯爷一向不喜欢花花草草,怎么忽然想起来让人搬兰草到房间里去?现下也不是兰花开放的时节啊。 不过主子的决定,做下人的一般很少质疑,照办就是了。所以没多久,他们就挑了上好的兰草给送到侯爷房间里去。 —— —— 将手头上的香囊做好收尾后,就差不多到了快用晚膳的时候。周幼宁提前告诉凝翠,不在小厨房吃了。 “怎么了?”凝翠不解。 周幼宁眸中闪过笑意:“侯爷说,打南边来了一个厨子,现在就在裴家。做的一手当地菜,让我也去尝一尝。” “你说张大厨,这我知道的。”凝翠了然,“那就去。你肯定也很久没吃过家乡菜了。” “那倒也是。”周幼宁笑笑,“不过侯爷的意思好像是以后也要跟他们一起用膳,不想让人以为薄待我。要我说啊,侯爷就是想太多。他帮我正名,给我容身之处,已经帮我很多,谁会觉得他薄待我?” 这话她也就对凝翠讲讲,她总不会当着侯爷的面拂他好意。 到了晚膳时分,周幼宁如约来到厅堂。 看见她,裴瑶有一些意外,不过也没多问,只笑道:“待会儿你得好好尝一尝张大厨做的菜。” 周幼宁一笑,心中期待更浓。 被裴家兄妹夸赞过的张大厨果然出手不凡,周幼宁吃的满足,还比平时多用了半碗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恍惚觉得裴侯爷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好几次。这让她吃饱喝足之后不自觉反思,是不是方才吃的太多或是吃相不雅? 想到这里,她脸颊隐隐发烫,心说,看吧,就为了一口吃的,给人看笑话了吧。 裴岩眼神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人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哪怕是她低头吃菜,他都能看出一些趣味来。 饭后周幼宁起身离去,临走时还在心里想着,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会让人以为没有教养,会被人瞧不起的。 周幼宁回到樨香院后,就让凝翠将先前做安神香囊的香料给找出来:“我得再做一个香囊。” “给谁做啊?”凝翠随口问着,找了香料出来,忖度着道,“还能再做两个吧。” “那就再做两个,一个给侯爷,一个给大小姐。”周幼宁细细看了看香料,再做两个足够了。 凝翠有些讶然,她看着周幼宁,欲言又止。 “怎么了?”周幼宁看出了她神情的不对。 凝翠犹豫再三,还是问道:“宁宁,你是想给侯爷做还是给大小姐做?” “两个都给做吧,反正还能做两个。”周幼宁本来是想只给侯爷的,但是看到香料多,觉得给大小姐一个也不错。安神的香囊总没有坏处的,而且对她来说也不是大事。 凝翠动了动唇,她记得宁宁一开始说的是再做一个,后来看到香料多才改口说两个。那么这两个中肯定有一个主要,有一个次要。只是不知道主要的这个是谁? 她有些担心宁宁是想给侯爷送香囊,假借着给侯爷和大小姐的名义送。 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那时大小姐年纪还小,有时参加京中贵女的聚会,就会有人借着跟大小姐交好而去接近侯爷。侯爷对这种行为一向很反感的。她和宁宁关系好,宁宁如今又寄居裴家。她不想宁宁做令侯爷不高兴的事情,她怕宁宁因此而在裴家处境艰难,也怕宁宁伤心难过。 凝翠可是记得清楚,当年何训兰小姐倾心侯爷,一直没能得到回应,那个伤心呦。 于是,凝翠又深一步问:“那如果香料只够做一个呢?” “能做两个的。”周幼宁又细细看了看,“真的只能做一个的话,就给侯爷啊。” 她不知道凝翠的担忧,所以回答地格外自然。 而凝翠却是心里一紧,不自觉揪紧了手帕,纤长的秀眉也慢慢皱紧了。她在思索着怎样委婉地告诉宁宁此事不可行。 周幼宁一面检视香料,一面道:“侯爷说他近来失眠多梦,想让针线房的人做一个。正好我这边现成的东西都有,直接给他做一个得了,省得麻烦。要是多了,给大小姐也做一个。不费事的。” 她语气坦荡自然,凝翠闻言略略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说道:“这种事儿,交给针线房的人去做就行了。你又不是针线房的人,老做这些干什么?” 她想她可能是想多了,宁宁或许并没有那样的心思。 周幼宁一笑,故意道:“不是你们夸我绣工比针线房的人好么?所以我就多做一点啊。” 见她眼神清澈,无一丝忸怩害羞之态,凝翠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她已经有了结论。肯定是她想多了。宁宁对侯爷并没有什么特别心思。也是,宁宁一门心思回家呢,怎么可能对侯爷有别样情愫?不过这样更好,这样就不会伤心难过。 —— —— 待她远去后,裴瑶偏了头问兄长:“大哥,你什么时候安排人送她回江南啊?” 一提到这个话题,裴岩就皱了眉,略微有些烦躁。妹妹裴瑶自小在京城长大,知道的事情不少。裴岩自然不能用路引难办这个借口随意糊弄她,只说道:“这事儿不急,快下雪了。这会儿送她回去,多半会被风雪堵在路上。不如先等一等。” 裴瑶不疑有他,只是点了点头:“也是,大哥说的有道理。”她停顿一下,又异常诚恳地道:“这世上坏人不少,等送她回去的时候,大哥你一定要多挑几个信得过的人,把她平安送到。” 裴岩胡乱应了一声,兴致不高,心里却想,世上坏人不少,所以才更应该把她留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晚安啊 第36章 感情 周幼宁做香囊荷包等事物一向不慢, 才过得两三日,两个精致的香囊就做好了。 清早起来前往厅堂用早膳时, 周幼宁特意带上了两个香囊。 然而左等右等,并没有等到裴大小姐,只看见了侯爷。 周幼宁还要再等一会儿, 却听裴岩道:“别等了,坐下吃吧。” “不等大小姐了吗?”周幼宁不解。 “不等了。”裴岩坐下,“她进宫去了。” “咦?”周幼宁有些诧异,不过转念想到大小姐和皇帝关系匪浅, 那么她进宫也并不奇怪。她只轻叹一声:“可惜了。” “可惜什么?” 周幼宁坐了下来:“侯爷上次提的香囊, 我做好了,特意做了两个,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想着给侯爷一个, 给大小姐一个。可惜大小姐现在没在, 就没法直接给她了。” “做好了?拿来我看看?”裴岩似是极有兴趣的模样。 周幼宁自袖袋里取了两个香囊出来:“侯爷你看。” 裴岩接在手中,慢慢端详。确实做工精致,无可挑剔。但他悄悄抬眼看她神色,坦然自若,隐隐有些小小的得意与骄傲, 像是一个等待表扬的孩子, 而不像是一个将香囊送给了异性的姑娘。 没有羞涩、没有憧憬、没有期待。 这让裴岩心里那刚燃起的小火苗滋啦啦被浇灭了干净。他内心深处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她好像真的对他没有特殊情愫。 他以手撑额,轻轻按了按眉心。 “怎么了?侯爷。”周幼宁关切地问, “是头疼吗?” 裴岩心念微动,顺势回答:“是有一点点。” “多半是昨夜没睡好。”周幼宁忖度着道,“我也是这样,只要晚上睡不好,早上就会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