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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她多求什么?她烦忧什么? 当真是犯蠢了。叶婉不由自哂。 但即便心里想的通透,熟料转头听闻这个消息,她仍是失手砸了拿在手上把玩的翠玉镯子,没崩住惊讶的表情,又一次失态。无他,这个消息确实过于震惊了些。 其时,她正同自己的母亲和那庶女及其生母在老太太跟前儿,这一下动静惹得阖屋人都朝她看来。 她母亲素来温顺柔弱,这会儿自然是满目疑惑,隐晦看了看老太太,不由担忧得很,唯恐女儿又得被训斥一顿。 不同于旁的大户人家嫡庶分明,家风规矩严谨,叶家却是如那万花丛中一点绿,分外与众不同的。 说来,这也算是这叶家传统了。 这如今的老太太当年年青时,实则也是个妾婢出身,然而她颇受当年的叶老太爷宠爱,因而在叶老太爷的原配病死过后,叶老太爷没有选择重新迎娶正儿八经的继室,反而是将自己的宠妾扶了正。 当年叶府这事儿,在城中没少闹笑话。不过也得说这老太太当年颇有笼络男人的手段,任凭外头议论指点,叶老太爷不觉难为情,还只道自己的女人受了委屈,反而更偏疼她。 老太太自个儿出身如此,自然对于嫡不嫡的便不怎么在乎,从某种程度上讲,她倒是无端便要厌上所谓正室几分的。 故而在她儿子的妻妾这里,从小老太太对于叶婉母亲及其生的孩子便是冷淡漠然,反倒是更偏心妾室和妾室生的叶姝几人。 平日里老太太便不怎么喜欢她们,若犯了错的是叶姝这个庶女和同她一母同胞的庶子,不过不轻不痒几句笑着就过去了。 可若是叶婉出点差错,却是光景大有不同,罚跪祠堂、禁足等是家常便饭。 这会儿,叶婉失手摔了镯子,也怪不得叶婉这胆小的母亲会怕这下惹得老太太不高兴了。 对面那庶女母女二人眼中的幸灾乐祸最是明显不过。 “姐姐平日里最是稳重的,今日不知在想什么呢?”庶妹叶姝转瞬却面上带着天真烂漫笑意,好奇道:“想必是极要紧之事,否则姐姐也不会在祖母这儿陪着祖母说话儿也牵肠挂肚的。” 又盯着那地上的碎镯子,面露可惜道:“姐姐方才手上拿的这镯子,祖母昨儿一见便说最是不错,颜色通透,这一下摔坏了,当真是……” 转看向老太太哄道:“祖母莫要生气,想来姐姐也不是有意。姝儿明日约了刘侍郎家的芳姐姐出门,便去首饰铺子好生瞧瞧,再有这样好的,给祖母带一只回来品鉴。” “你这机灵鬼儿素来最是贴心。”老太太将茶盏搁下,伸手摸摸叶姝,慈爱笑道,“你既约了刘家姑娘,便好生耍着,哪里用得着专程去替我寻只镯子。我这般岁数了,戴再多好看的饰物给谁看去?倒是你们小姑娘家,有看得上的新鲜配饰,多选几样,好好妆扮妆扮。我们姝儿生得花容月貌,比得仙女娘娘的这般好模样儿,可不能埋没了。” 叶姝闻言笑得更甜,朝老太太依偎更近:“祖母心疼孙女,孙女心里明白。只是祖母这样夸孙女,倒夸得孙女不好意思了。” “在自家的院子里,自家的孩子,我难道还夸不得?”老太太轻拍拍叶姝白净小脸儿,笑道,“况且这也不是我夸大,外头那些见过你的,谁不说你生得好?” 叶家如今小的这辈,论起来,的确是叶姝的容貌拔尖。她随了她姨娘长相的所有优点并更胜一筹,艳丽不可方物,在这城中的姑娘当中名气不小。 老太太心中思量,叶家有女姝色无双,说不得凭此入豪门大户人家的眼,也是一场不小的造化。 转过来看向叶婉,笑容已敛了,慢道:“你也这么大的人了,竟连只镯子都拿不住么?还是不耐烦在我这老太婆跟前应卯,却不好说出口,偏在我屋子里摔天摔地,变着法儿地警醒我?” 叶婉母亲杨氏脸色一变,勉强笑道:“母亲这是说哪里话,婉儿打小最是敬爱您这个祖母,怎会……” “她心中敬我?这话说给旁人听听也就罢了,我心中自有一本账。”老太太冷哼一声,“我知道,我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你们不把我放在眼里也是有的。你说她既对我这个老婆子没有意见,那缘何在我这屋子里摔绊东西?” 叶婉不着痕迹扯扯杨氏袖子,示意她不必辩解。在老太太眼里,她们无论如何都是错的,就算无意,她偏当做故意,揪住不放,又能奈她何?何苦白费口舌。 她心里自然也是愤懑不平,然而她眼下还羽翼未丰,手上并没有多少仰仗资本,只能服软。 这些气她受的还少吗? 从前那一世,她起初年纪小,心中忿忿,嘴上也还辩解,然而结果却被定为顶嘴、不服管教、不敬尊长,若再往坏了说那便成了忤逆不孝。帽子一顶比一顶大,随之的惩处也就越厉害。 后来年纪渐大,她便习惯了。只觉着家中祖母和父亲偏心不公,便总盼着想着,以为只要嫁人了便好。 正是心心念念如此,后来才轻信了不良人,如了那贱人的意,被磋磨一世惨死。 如今再来,她早看透了,这叶府的院子哪里是什么家,而是狼穴是虎窝,里头的畜牲要生吃人的。 叶婉从椅子上的坐姿转为站立,随即真真切切往地上一跪,摆出个认错的态度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