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历史的第三十二章
虽然鹤见翔对顶着相同名字的羽衣狐恶意满满, 但她到底尚未复活，而时隔几百年线索难寻, 除非她自己现身，不然鹤见翔还真没什么好法子将她揪出来。 他也曾拜托鬼灯在地狱注意过羽衣狐这个名字，至今也是一无所获。也不知道她的灵魂是躲去了哪里。 只能说能继承羽衣狐这个名字多少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若是说鹤见翔对羽衣狐的观感是她败坏了【羽衣】这个名字的名声导致的话, 那么爱花对羽衣狐的存在可谓是深恶痛绝了，对她来说, 世间只有一位羽衣狐，就如同世间只有一位玉藻前一般。 这两个名字是唯一的！ 安倍晴明将杯中月色般美丽, 闪烁着点点荧光的酒水信手泼洒出去，酒液在半空化作无数狐狸尾巴利箭刺向地面, 只是尚未来得及发生造成伤害就被突兀出现的诡异火焰燃烧得一滴也不剩。 向来风轻云淡的脸上少见的露出惊愕的神色, 安倍晴明把酒杯放回桌案, 饶有兴趣地站起来绕着燃烧过后即将消失的火焰踱步观察。 感受着火焰里那股似曾相识的妖狐气息, 即使是安倍晴明也不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可真是……” “怎么？”鹤见翔问，他刚从花开院家举办的宴会场上回来, 身上还穿着那身华丽繁琐的衣服。说是要找出对付羽衣狐的办法, 但花开院家拿出来的也不过是他们家主占卜的明年羽衣狐会现身的消息罢了, 连稍微明确一点的信息也没有。 鹤见翔都有些想不明白, 自己去的这一趟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就是书翁所说的那样作为【鹤见】家主的第一次惊艳亮相？ 比起这种充满恭维声的无趣宴会, 鹤见翔觉得自己更愿意待在家里做几套卷子——是卷子不好做还是知识它不香？ 而且比起安倍晴明的占卜, 花开院家主那据说付出极大代价得来的语焉不详的占卜结果简直毫无是处。 “没什么, 羽衣狐的事不用担心，顺其自然就好，不过是个小喽啰，出不了什么问题。”说起羽衣狐安倍晴明的脸上不由带上轻蔑的冷笑，他倒是也想看看这个胆敢媲美他母亲生出一个【安倍晴明】的存在到底是何人物！ 本来鹤见翔也没多担心，有安倍晴明的占卜后就更放心了，这件事就像荷叶上的露珠，滑过留下的痕迹风一吹便不复存在了。 目光转移，看到樱树下抱着本体浅浅入眠的妖刀姬，鹤见翔动作一顿，声音轻了些许，当日他从战国将妖刀姬带回来，可到底是相处时间较短，又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只得将妖刀姬交给安倍晴明，直到今日有空来了地狱才能问一声她的情况。 安倍晴明注视妖刀姬的目光极为温柔，不像看一位绝世大妖，反而像在看需要放在身后好好保护的幼崽，“她恢复得不错，只是因为曾放进樱花枝里蕴养重锻之后她的本体上居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樱花标志，让她有些不适应。” 除了本体，其实妖刀姬的肉.身之上也有一道樱枝痕迹，从胸前直到腰畔，只是位置有些尴尬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她没有告诉安倍晴明。 鹤见翔的瞳孔微微收缩，隔着很远的距离将沉睡中的妖刀姬打量一遍，确认她是真的没问题才放松，眉头却还是皱着的，“再多观察一阵吧，若真有问题也好及时解决。” 没过多久，鬼灯和阎魔大王就应约到了。 今日鹤见翔来这里并非是为了羽衣狐，或者单纯的叙旧。 阎魔大王站在安倍宅外，目光一点点打量过这座宅邸，这座宅邸看起来和住宅区其他宅邸没有丝毫差别，不崭新，也不陈旧。但是他知道这座宅邸存在的时间太长，太久远了，久远到他刚刚出现在地狱的时候，久远到他的第一抹记忆出现的时候就存在了。 现在，这座宅邸居然就要从地狱里消失了。 他有些怅然若失，也有些替安倍晴明高兴。 即使是安倍晴明这样满身灵光的存在，在地狱这个充满阴气，幽冥气息的地方待久了对他本身也没有什么好处。 不见即使强大如稻荷神，神使荒也不过停留片刻吗。 阎魔大王和鬼灯到了之后，鹤见翔与安倍晴明叫醒妖刀姬，五人一起去合众地狱有名的酒馆举行了一场简陋的饯别。 阎魔大王拍着肚子纠正安倍晴明的话，道：“谁敢说咱们这酒会简陋？也不看看在场的人都是谁，别的人哪怕请到一个怕都是蓬荜生辉，也只有你才能让我们心甘情愿的来！” 想想看吧，两位千年前的半妖阴阳师，一位还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白狐之子安倍晴明，一位是玉藻前之子，还有千年前的血气缠身的大妖妖刀姬，地狱的最高长官阎魔大王，地狱的首席执政官，随便一位走出去都能够叫人惊得眼珠子都出来了，更别提现在五人齐聚一堂。 —————— 千年前的大江山在鬼王酒吞童子的经营下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妖鬼之山，是无数妖鬼心目中的庇佑地、世外桃源，普通人别说靠近，连口中提一下都感觉会大祸临头。 而如今千年过去，沧海桑田，时光侵蚀，一切早已变了模样。 由地狱接手后，地狱对大江山进行了一系列改造使大江山更符合他们引渡灵魂的计划，改造的同时他们也在一定程度上对大江山进行了维护，所以综合下来虽然大江山没有千年那般适合妖鬼居住却也差不到哪里去。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以前空气中飘得都是香香甜甜大家都喜欢的妖气，如今空气里飘得都是榴莲味儿的阴气，偏向这方面的妖鬼爱得不行，喜不自胜，一般的妖鬼却不得不捏着鼻子强自忍受。 但如今土地森林被人类大幅度开发，妖鬼们大都无数可去，在人类的钢铁森林里躲躲藏藏。比起无家可归，居无定所的凄惨日子还是忍受大江山上空与妖气混杂在一起的阴气享受大妖们的庇佑要更舒服。 安倍晴明自然是来过大江山的，想当初源赖光率领攻打大江山他还与鹤见翔一起在大江山外围设下结界防止四处逃窜的妖鬼惊扰到其他地方的人类。 后来酒吞童子寻回头颅，丢失了记忆之后阴差阳错之下与他和鹤见翔成了朋友，三五不时就约着出门切磋。后来鹤见翔死亡，大江山下发生动乱，数十名贵族死状凄惨，伤口里有大量的妖气，天皇盛怒，阴阳寮内阴阳师尽出欲再次讨伐大江山。 安倍晴明劝下愤怒的天皇，独自一人亲上大江山与酒吞童子查明动乱真相，化解了又一场流血千里的惨事。 他带着鹤见翔和妖刀姬从山脚开始一步步往山上走，折扇合拢，指着一处说：“我曾在这里被茨木童子偷袭，他那罗生门委实厉害，若不是我警觉召唤神龙护体只怕当时就被他一爪子拍死了！” 又指着一处，道：“这里曾是一片花林，当年花木丛生，美不胜收。大江山动乱解决后我与酒吞童子在此处比试，鬼王的妖酒委实厉害，连喝三天三夜我惜于他。” 每至一处，他便能说出有趣的往事，语气平淡，眉眼清浅，像是在说晚饭吃什么，但无论是鹤见翔还是妖刀姬都能听得出他话语中的怀念。 那是只有他一人记得的过去。 大江山山巅高耸入云，三人站在悬崖之上，入目所及便是荒芜的土地，阴气无处不在。脚下是翻涌的云海，升腾着，翻涌着，是难得的与千年前一样没有太大变化的景色。 “怀念吗？”鹤见翔问他。 说不怀念是假的，安倍晴明低头轻笑一声，月色长发随风而动，物是人非的伤感总是难免的。 然后他就听到鹤见翔说，“虽然人类没办法——因为人类的寿命太短了，也不是谁都像你这家伙一样能活这么久，但是倒也不必觉得寂寞。” 他说，“那些曾经烦的你不行的妖鬼式神们，现在还在我那里活蹦乱跳的，你赶紧将大江山收拾好把他们接过来吧，总养着他们我也是很亏的啊！” 安倍晴明一怔，然后笑起来。 这次他的笑声疏朗，带着畅快之意，仿佛心中郁结之气都随之发泄出去了。 在鹤见翔奇怪的眼神里他上前两步将他带着少年青涩的身体拥入怀中，光滑的下巴放在鹤见翔柔软的颈窝，“是啊，你还在，他们也还在。” 我不用再漫长岁月里独自一人守着樱树那般寂寞了。 感受着少年的体香，黑色的碎发飘到他的眼前，他眼里一点点被星光填满，再次露出千年前那个雪夜里对鹤见翔伸出手的月色长发少年的眼神来，“现在的我，又不想放手了。” 听到这话的鹤见翔还未来得及表达自己的疑惑，他脖颈上的银项圈一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另一个人的气息包围着，所属物的体温也被另一个人分享，它眯起眼，凶狠支起尖牙冲近在咫尺的安倍晴明的细腻光滑的脖子咬下去。 安倍晴明眼疾手快不等银蛇近前便迅速出手掐住银蛇的七寸将他扔下云海。 刚反应过来银蛇苏醒的鹤见翔：“诶？” 安倍晴明揽着他的脖子靠近自己，笑意盈盈，眼中闪过危险的暗光，“再来做一次选择吧，选我还是他？” 鹤见翔脑子一片混乱，完全搞不懂事情为什么突然莫名其妙地展开。祥和的云海突然剧烈地翻涌起来，像是一场地震，又像是一场海啸，飓风从下往上席卷，刮得悬崖边上的鹤见翔踉跄几步。 安倍晴明手臂用力将鹤见翔拉回自己怀里，下一秒，怀里为温暖便骤然消失一空。紧接着，紫色雷电穿透云层朝他落下，他手中扇子旋转，护体结界立刻生成，将那道势不可挡的雷击隔绝在外。安倍晴明眸子一转对上缓缓从云海之下飞上来的八岐大蛇。 ——还有他怀中满脸惊喜的鹤见翔。 啊，算了。他想，只要他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