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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议给皇帝喂药的是他,最后亲手停了药的也是他。 待皇帝重新阖上眼,一众御医退下,祝雁停弯腰帮之掖了掖被子,正欲起身,皇帝倏地又睁开眼,双目骤然瞪大,布满血丝的浑浊双眼死死瞪着他。 这是第一次,祝雁停在皇帝眼中看到冲着他来的、不加掩饰的露骨杀意,他心下一怔,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又被皇帝用力攥住了手腕,便听皇帝嘶哑着声音,厉声问他:“你、是、谁?” 祝雁停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面上依旧镇定道:“父皇,我是鸿儿啊……” “你不是,”皇帝眼中杀意毕现,“朕的鸿儿早就没了,你到底是谁?” 祝雁停的目光渐冷,嘴角扯出一抹似有似无的苦笑:“陛下,我陪着您扮演了这么久的鸿儿,让您享受天伦之乐,哄得您高高兴兴,如今您却要杀了我么?” 皇帝的双瞳骤缩,盯着他打量:“你是,……怀王府的人?” 祝雁停幽幽一叹:“陛下终于记起来了。” “你们挟制朕,是想要争夺朕的帝位?” “是。” “朕变成如今这样,都是拜你们所赐?” “是。” “陛下,”祝雁停望向他,眼中隐有黯光闪烁,“您如今即便醒了又能如何?整个皇宫的禁卫军都已投靠我怀王府,您与其逼得我们对您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不如安安生生的,反正您已时日无多,也好早些去与皇后太子团聚,我自会伺候好您这最后一程,这样不好么?” “你休想!”皇帝勃然大怒,用力将之推开,“你们好大的胆子!朕要杀了你们!朕一定要杀了你们!” 祝雁停被推得往后趔趄一步,跌坐地上,他闭了闭眼,沉声道:“陛下,如今这宫里,已由不得您说了算了,您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雍州,西囿城,军营。 自拿下西囿后,萧莨便将大营迁来了这边,常驻在此,以牵制凉州、雍州两地。 这一年里戍北军又与北夷兵马交手数次,几未败过,萧莨的名声在西北三州乃至北夷人那里俱都水涨船高,甚至传出了战神的名号,叫人闻风丧胆。 天色刚亮,军营中的将士便开始一日的操练,萧莨每日清早都会亲率兵出外野练,从无懈怠。 珩儿刚醒,喝了奶正乖乖坐在榻上,等着吃早膳。 父亲一直要到晌午才回来,他是知道的,所以从不吵闹。 柳如许进来时小孩儿正似模似样地舞着木剑,嘴里念念有词,见到柳如许眼睛亮了一瞬,从榻上跳下来,跑过去抱住他的腿,仰头与他道:“先生,珩儿的木马,珩儿要骑小马。” 柳如许摸摸他的头,将之抱起:“已经做好了,这就带珩儿去看。” “好!” 柳如许将人抱去自己住的帐子里,这几日珩儿一直嚷着要骑马,他年岁还太小,即便是马驹萧莨也不敢让他骑,便答应给他做一匹木马,奈何萧莨实在太忙,嘴上答应了珩儿,却始终未有抽出空来,后头柳如许便说由他来做,接下了这桩事情。 萧莨善工事,柳如许的手活虽不及他,但从前时常跟着他一起做这些小玩意,只是给孩子做匹木马而已,也还应付得来。 将珩儿放到木马上,柳如许笑着鼓励他:“珩儿自己骑,别怕。” 他松开手,小娃娃起先还有些怯,前后摆了几下掌握了平衡,立马眉开眼笑咯咯笑个不停。 柳如许在他面前蹲下,笑问他:“好玩么?” “好玩!” 珩儿玩上了瘾,不愿下来,到后头热出满身的汗,柳如许纵容着他,叫伺候他的嬷嬷去给他拿过一身干净衣裳来,亲手给孩子换上。 取下挂在珩儿胸前的长命锁,柳如许将之握在手心里摩挲了一下,问他:“珩儿,这是你父亲送你的么?” 珩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他:“爹爹送的!” 闻言,柳如许一怔,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许:“……珩儿的爹爹是什么样的?” “爹爹就是爹爹……” “珩儿没见过爹爹么?珩儿父亲没有与你提过爹爹?” “没有哇,那爹爹是什么样的?”珩儿满眼期待地反问柳如许。 柳如许轻抿唇角:“我也不知。” 他没再说什么,帮小孩重新穿好衣裳,将长命锁给他挂回去。 珩儿低头看看自己的锁,又看向柳如许,眨眨眼睛:“那先生是珩儿爹爹么?” 柳如许伸手抚了抚他的脸,轻声一叹:“不是。” “噢。”小娃娃失望地噘起嘴。 萧莨回来时珩儿还在柳如许的帐子里玩耍,他过来找人,柳如许正在写药方,见到萧莨进来,搁了笔站起身。 萧莨上前将儿子抱起,珩儿指着他的木马告诉萧莨:“珩儿的小马,好好玩。” 萧莨与柳如许道谢,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桌案,微微一滞。 柳如许用的笔搁,还是当初自己在上元节花灯会上随手买来送与他的,没想到他经历了抄家流放,竟还收着这样东西。 柳如许低声解释:“我当时将之藏在袖子里才了带出来……” 萧莨轻颔首,未再多问,抱着珩儿离开。 柳如许目送着他们父子俩的背影远去,神情中多了些许怅然,呆怔了许久才又坐回桌前,提了笔继续写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