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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打算速战速决,在半年之内攻下这四州全境,到那时只剩最南边的伪朝廷,不足为惧,如今看来,只怕不那么容易。 不过说到底,他们在兵力各方面都占着优势,拿下聪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祝雁停想了想,安慰他道:“聪王能从伪朝廷手里夺回湘州,还染指了黔、邕二州,说明他还是有些本事的,毕竟贺家军在他手里,若当真那么好对付,反倒蹊跷,你也不用太操之过急了,从长计议便是。” “嗯。”萧莨随口应下。 祝雁停见他能听得进自己的话,心里高兴,又问他:“你打算一直留在景州这里么?” “等吴越的局势稳定些,会去赣州。” “……你还是想亲自领兵啊?” “不然呢?”萧莨反问他。 祝雁停知道这事自己没法劝,萧莨想要的是取祝家江山而代之,他非得亲手打下这个天下,才能叫人心服口服,才能名正言顺。 可自己又没法不担心他的安危。 他转头与珩儿使了个眼色,小孩扑到萧莨身边去,攥着他的袖子软声道:“父亲,以后打仗不要再受伤了。” “嗯。”萧莨淡淡应他。 “珩儿担心你,爹爹也很担心你,父亲受了伤,疼,爹爹眼睛哭瞎了,也疼!” 祝雁停一听这小孩说过头了,赶紧按住他肩膀,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萧莨无波无澜的目光扫向祝雁停,祝雁停讪然道:“我跟珩儿是真的都很担心你,……你叫我留着这条命,你自己,好歹也得惜命吧。” “你几时惜命过?”萧莨忽地问他。 祝雁停无言以对,这事萧莨果然还没消气。 萧莨的眸光微凝,没再说什么,静了一瞬,移开视线。 半晌,又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下午,珩儿午睡起来,祝雁停带着他去外头园子里玩,顺便摘了些开得正灿烂的石榴花。 小孩捧着那红灿灿的花,十分喜欢。 祝雁停手里捻着一朵,想起昨夜萧莨看到那乍现的昙花时低落的神情,和他说的那句话,心神一时有些恍惚。 珩儿仰头问他:“爹爹,这花我可以带回去养么?” 祝雁停叹道:“可这花带回去,明日就该谢了。” 小孩“噢”了一声,顿时皱起了脸,有些闷闷不乐。 祝雁停想了想,与他道:“珩儿,你说,我们能不能想个法子,将这花永久保留下来?让它一直这么盛开着,永不凋谢?” “真的可以么?”小孩闻言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总得试试。” 他隐约记得,从前看那些杂书时,曾在一本杂记里有看到过制作永盛花的法子,当时随意看了一眼,未往心里去,如今只能模糊记起个大概。 先用药水给花脱色,再重新上色后晾干,倒不是十分复杂,就只是那给花脱色和上色的药水配方他记不大清楚,只能慢慢琢磨了。 于是父子俩一起动手,采了一大篮子的各种夏花回去,萧莨正在看文书,见到他们进门来瞥了一眼,未说什么,又低了头。 祝雁停凭着记忆,默写出似是而非的药水配方,下人很快将他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祝雁停按着不同比例,配制出十几种药水,装在不同的罐子里,每个里头扔进几多花,再盖上盖子密封严实。 珩儿好奇问他:“什么时候能好啊?” “等明日再看看。” 小孩还想问,祝雁停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嘘”了一声,压低声音提醒他:“先不要说出来,我们不告诉你父亲,等做出来了再给他一个惊喜。” 小孩抬手捂住嘴巴,兴奋得睁大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下午,外头忽然下起了雨,这一下就没个停,电闪雷鸣、昏天黑地,大下午的,大殿里就点起了宫灯。 珩儿有些怕,贴到祝雁停身侧,小声问他:“爹爹,为什么天黑了呀?” 祝雁停搂住他,小声哄:“没事,下雨了而已。” 萧莨抬眼望向窗外,不由蹙起眉,眉目中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担忧之色。 大嘴巴倏地从窗外飞进来,扑腾着湿漉漉的翅膀在窗边跳来跳去:“淋死俺了!淋死俺了!” 萧莨瞬间黑了脸。 祝雁停赶忙喝了一声:“闭嘴!” 大嘴巴陡然闭起嘴,跳到墙角的花瓶上去,趴下 身,将自己蜷缩起来,一动不动,装摆具。 祝雁停递了块点心给珩儿,让他乖乖坐榻上吃,自己下榻走去萧莨身边,哄大的这个:“你就别跟一只鸟计较了,你看它多怕你,要不是下雨都躲在外头不敢进来,这鸟挺有意思的,留着它逗个趣也好。” 萧莨皱眉道:“有什么好,玩物丧志!” 也不知是说珩儿,还是说祝雁停。 祝雁停也不反驳,绕到萧莨身后,给他揉按起太阳穴,轻声问:“累了么?天这么黑,就先歇一会儿吧。” 萧莨闭起眼,神色中确实有几分疲惫。 “你在担心什么?”祝雁停的声音更低,手上的力道倒是恰到好处。 萧莨闭着眼沉默半晌,才哑声念出两个字:“洪灾。” 南方夏季多雨,这雨一落下来,江水泛滥,天灾之事岂是说得准的,到时候说不得又要生出民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