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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宗外城,凉明楼。 窗外暮色沉沉,在天边晕染出一片沉郁的紫色,外城中华灯初上,飘飘渺渺的灯光似是点亮了一条四散奔涌的星河,向着远处浩浩荡荡而去。 风凌神神秘秘的说完那个词后,满意的见月尘一副心领神会的凝重神情陷入沉思后便闭上了嘴,转而心情悠悠的侧脸看向窗外。 街边亮起的灯光化作细碎的光芒落入他眼中,随着他的呼吸明明灭灭,像是藏下了一片璀璨的星辰。 是以,当月尘法师回过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颇为赏心悦目的一幕—— 青年身着一席修身月白霜窄袖袍,斜斜靠向椅背,一手松松叩住扶手,一手轻捻青玉杯,姿态神情无处不恰到好处。一派慵懒闲散作风,漫不经心下又隐隐露出几分锋锐沉稳。 看着眼前这几年间不知经历了什么,而今气势如渊渟岳峙的青年,月尘不由得神思微动,想起了八年尚且是个货真价实的纨绔的风少爷。 话说回八年前,彼时仍是猫嫌狗憎的风少爷自打发现少林的月尘法师对自己颇为不假辞色后,出于一点点的浅薄纨绔自尊心和浓厚的新鲜感,硬是没脸没皮的黏了上去,美名其曰要让这个不近人情的顽石感受到人性的温度。 此时,月净只觉得这个成日里霸占着大师兄的大少爷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还未至后来衣冠禽兽评价的地步。 却未曾想,风家的大少爷自此与月尘形影不离,连院落都不嫌麻烦的换到了月尘旁边。月净眼睁睁看着这人登堂入室,嘴里说些不着边的话,只觉得实在太过不知羞耻,但师兄却似乎对此并无什么意见,他只得将怨气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是以,仙道各派弟子常常能见到这样堪称诡异的一幕,月尘法师神色淡淡的默不作声,听风凌在一旁眉飞色舞的说着些什么,虽然也不曾热情的主动答话,但在众人眼里他已经是颇为温和纵容的样子了。 令人诧异的是,从此往后风少爷再也未曾去寻他人麻烦了。告别混世魔王的众人皆对月尘感激涕零,只觉得月尘法师当真是深明大义,怀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慈悲佛心造福众生。 为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月尘在同辈间的印象风评都颇为良好,更不必提他本就是各个长辈眼里的别人家的弟子典型。 故而连续十年间,月尘蝉联仙界十佳青年才俊榜首,若非他是个佛修,来求道侣的只怕是源源不断。 这都是后话了,当时的月尘只是未曾太过关注这人,只当他是空气。修行修的本就是心无旁骛的毅力和清冷,这少爷聒噪归聒噪,也并未给自己带来太多麻烦,就当作是一次入心魔洞的闭关罢了。 这二十年一度的仙道大会,无非就是抽签擂台赛,各派皆秀一秀自己引以为傲的弟子长长脸,衡量对比一下仙界的青年才俊们的修为能力,若是取得名次还能得到些前辈的奖赏。依此来看,风凌给它取名炫弟子大会倒是一点都没有错。 在这种大事上,三界中声名都太盛的岫云风家总是各方关注的焦点,而风凌正巧在这一次大会的榜单上,不知多少人想要对这位风家继承人的能力一探究竟。 风老爷子实在没脸让自家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出来丢人现眼,也亏得每日里都亲自监管着他修炼,才堪堪修出一个中等水平,不功不过但也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风凌本以为自己做做样子,拿个差不多的名次不愧这个少主名头,就能向老爷子交差了。却不曾想那年的那些修为高深的大能们似乎流行起捣鼓起什么新奇物事来,不满足于次次就看小辈们在那一亩三寸地假模假样的用那小猫三两式来比出个术法修为高低。 正巧当时魔界颇有些蠢蠢欲动,有些个低等魔物小修在凡世间作乱。听闻消息,大能们大手一挥,我们今年搞猎魔,不比同道对殴了。面对众人的质疑,大能们摸摸胡子,笑眯眯的表示,总要让年轻一辈对魔道有些个了解嘛,光只会纸上谈兵怎么行。 既然是让小辈们自行前去,各派长辈总是要拿出东西给弟子备着以防意外,但安危名次主要看的还是弟子自身的本事。 这个时候风凌这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真材实料没几斤的正经纨绔当真是让风长鸣愁白了头发。 既要保儿子安危,还得考虑到颜面,自己这般英明神武,怎么会有这么个不争气的小子,当真是活脱脱的老子英雄儿混蛋的典例,想到此处风族长简直颇为痛心疾首。 这厢风长鸣还在苦思冥想,为儿子操碎了心。那厢风凌早就抱好了大腿,并决定抱紧了绝不撒手。 “不知月尘法师可介意在下与你同行?”风凌也晓得自己在求人,一番姿态做的毫无破绽且言辞恳切神色憧憬,混世气质一扫而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温和有礼,一本正经的像是被规矩本身附体了,直看得人眼角抽抽。 月尘神色淡淡的看了眼青年,良久,出人意料的轻轻点了点头应下了,拖带一个是带,以这位的德行,不带他肯定还得跟着,指不定给自己惹出什么麻烦来。 就这样,从来不给自己找多余麻烦的的月尘不得不主动拎起了风凌这个大麻烦挂在了自己的裤腰上,这消息一出,实在是惊掉了不少人的眼球。 是以风凌兴致勃勃领着月尘去与他爹掰扯清楚自己用不着他操心了时,两人将将坐下,还未来得及说话,风长鸣就招呼他站近些严肃的板起了脸低声道,“兔崽子,你又给你爹惹了什么麻烦,连少林寺的月尘都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