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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爆竹”,敬王低声重复。 周敏才微微笑了笑:“袁则良到不了帝都,没有人证,船里的当然就只是烟花爆竹,方家那座庄园里的火药也不过是私下违禁用来制些花炮罢了。给世家著族乃至皇子亲王定罪谋反,只有似是而非的物证,尚且远远不够。” 他停顿须臾,放低了声音问:“殿下疑心千雍境主?” 凌熠眯起眼睛,看着燕折翡方才离开的方向,说道:“比起燕折翡,我更相信方鸿祯,苍梧城里养着我们的军兵,更何况火药的事一出,苍梧城不得不跟我们在一条船上。但是燕折翡,除了给我一颗‘溯洄’帮我将方鸿祯拉到船上来以外,似乎也并没有做过什么……这位千雍境主的心,谁也摸不准啊。” “所以殿下即使有十分的把握,袁则良在被押送到帝都前一定会死,却还是让千雍境主去去杀他?” 敬王“嗯”了一声:“试探她是一方面,我既然用东君令告诉了漓山我一心想杀袁则良,做戏就得要做全套。除了请漓山‘帮忙’,我自己当然也要派人去,请这位千雍境主去做这件事再好不过。” 周敏才颔首,目光触及濡湿的地毯,忽然想起方才燕折翡的异样,不由皱了皱眉:“殿下不觉得,千雍境主似乎很在意清和长公主么?” “是有些奇怪……”敬王屈指敲敲桌案,沉吟片刻,转头命令身旁的暗卫:“带些人去将燕折翡身边的那个明昱找来,我有话要问他。” 他起身看了一眼窗外雨雾蒙蒙的天色,继续出声吩咐:“告诉王妃明早起程去南山礼佛,另外再速派人去趟苍梧城请方鸿祯即刻前去南山。无论皇帝派到南山的人是谁,母后的棺椁都绝不能出了南山。” 燕折翡在暮色里离开定国公府所在的长街,再也站不稳,身子一软踉跄着就要往后倒。孟池奕慌忙扶住她,才发现她的手心全是被深陷皮肉的指甲割出的道道血痕。 她咬着自己的手腕,强迫自己不哭出声来,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来,混着手腕上的血一齐砸落在地上。过了很久,孟池奕才听见从她口中发出一声极低的哀鸣:“清和……” 孟池奕紧紧抱着她,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长街角落隐隐约约的人影,皱眉低声提醒:“阿燕,敬王的人。” 燕折翡站直身体擦干脸上眼泪,努力稳住身形让自己的背影看起来一如往常:“敬王对我起了疑心,他想要名正言顺的谋反由头,袁则良就绝不能留。” “他们兄弟两个,一个想国法诛杀逆贼,一个想名正言顺起兵。太后的棺椁是最关键的,他们都在和对方争时间。如今太后已死,无论最后是皇帝诛逆贼,还是敬王清君侧,他们都一定是不死不休。” 燕折翡走了几步,抓住孟池奕的手,咬牙低声说:“明昱故意没告诉敬王清和与我的关系,是我低估这小子的能耐了……你亲自带人去南山,能活捉就活捉,活捉不了就地杀了,敬王已经对此事起疑,绝不能让明昱落在他手上。” 孟池奕低声应了,又问:“你真要亲自去杀袁则良?” “去杀。”燕折翡缓缓点头,呼了口气定住心绪:“我不是要这些人问罪,然后或圈禁或流放,我是要他们死,全都死,满门抄斩不够,我要他们夷族,所以必须得动兵。只有战火起了,才能将周方两个世家永远钉死在耻辱柱上。要敬王彻底定住谋反的心,太后就必须死;要他们实打实地动兵起战,而不是止于问罪,袁则良这个人证就也得死。当年他们怎么对洱翡药宗的,今天我就要怎么还回去。不达目的之前,一切都可以成为牺牲品,包括我自己,也……包括清和。” 她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脚步一滞,忽然脸色灰白,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孟池奕大惊失色,燕折翡却拦住他搀扶自己的手,一点点拭净嘴角血迹,眼中的泪水被硬生生逼了回去。她扬了扬唇角,再一开口又是云淡风轻:“他不是要我帮他杀袁则良么,我去趟怀泽城,也顺便见一个人。” * 百草回春丹来的很及时,当天夜里便已经送抵南山。 苏朗站在禅院前目送普惠大师的身影,侧头对星珲道:“这下可以放心了吧,不会有事的。” 星珲点头应声,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苏朗拉着他在长廊的石椅上坐下,许是下过雨的缘故,夜晚的南山轻风送凉,耳边不时能听见风拂过苍松带起的林涛声。 今晚的夜色很好,星月皎洁,明河在天,苏朗从怀里摸出一封染着淡香的洒金纸,是跟着百草回春丹一起从颖海城带过来的家信,信上印着一枚肥肥的猫爪印。 苏朗轻轻摩挲两下信纸右下角的红泥爪印,眼神温柔,嘴上却“啧”了一声,声音里也满是嫌弃:“这苏大宝,真是哪儿都胖,连脚也是,小黄鱼吃得太多了,得饿它两顿。” 星珲在颖海城的时候就看透了,苏朗只要一和苏大宝对上,那就会立刻丧失一切君子风度,要多幼稚有多幼稚,一天三次人猫对骂还是轻的,甚至恨不得都能撸起袖子跟苏大宝动手打架,一门心思地跟只猫过不去。 苏朗几眼扫完信上内容,挑了挑眉:“我娘说苏大宝可能真怀上小猫崽了,可能也不是吃得那么胖。” 星珲从他手里接过信笺,闻言斜了他一眼:“那你还老埋怨人家吃得多,甚至还要饿人家两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