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败军之将是否堪用(二)
事无巨细,皆可用明文军规约束,普通将领可能无法有诸如李孟羲和刘备这样深远的思虑,但是只要按照军规行事,就等任何于一个泛泛之辈,就能拥有和李孟羲刘备甚至更多智谋之士同等的智慧,同等明智的处理方式,这是很重要的。 本是讨论防人之心不可无,然后又扩展到了败军之将是否可堪立用,然后又扩展到如何对待败军之将才最合适,然后又扩展到了军规军律。 也不知刘备服没服李孟羲举一反十的强大扩展能力,刘备很认同李孟羲的说法,两人一致认为,对待败军之将,应先善待以安其心,然后是处罚还是降职,容后再算。 还有一事,刘备虽没明说,但李孟羲已经自悟到了。 军队还是应该“任人唯亲”的,这里所说的任人唯亲,不是任命和自己关系亲近的人,而是更扩展的意思。 比如,挑选将领,应该挑选父母妻儿尚在,家眷在我军后方的人当将领。 而若是明知此人家眷都在敌方势力范围内,还让此人担当重任,那不是明知道有狗,还丟肉包子的吗。 按好听一点的说法,有家眷在我“控制”之下的将领更有稳定性,其实就是有人质,所以能确保将领的忠诚度。 但这也不尽然,兄弟倪墙的事不少见,父子反目成仇虽然极少,但也不能避免其可能性。 更何况,还有一些不能以常理思考的人,纵然家眷还在我军后方,他还是临阵倒戈了。 人永远是不可控的变量,再好的军规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有效。 问题深处到了这里,最初的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 立用败军之将,有一定临阵倒戈的概率。 懦弱之人比勇敢之人倒戈的概率更大,将领在我军中跟人有矛盾,看矛盾大小,倒戈的概率也有不同;敌军有人与我军将领有旧,倒戈概率又大了一些;而若是此将领无有家眷在我后方,儿家眷全在敌军势力范围内,为倒戈概率还将更大。 所以,新败之将能不用就不用,而若是实在缺人不得不用,那么败军之将可能倒戈的概率应该是这样的…… 此将领性格懦弱,跟我军中众人矛盾很深,敌军中有此人交情很好的旧识,且此人家眷不在我军后方,而在敌军控制的势力范围内,倒戈的概率最大。 与之相反,将领性格勇毅,跟我军中众将交情深厚,且跟敌军将领有不共戴天带天之仇,且此人家眷在我军后方,如此,此将领倒戈的几率约等于零。 每天李孟羲都能有进步,今天跟刘备学到了防至小人作恶,以及如何察人于未发之时。 李孟羲深感军略一道,不仅应该关注军规军律兵甲练兵方法等等,更应该关注到军事系统的主体——人。 经今日之后,李孟羲的军事思想高度,又高了一点点,而这一切,李孟羲并不能自知。 所有和李孟羲相处的人,都会不经意间忽略了李孟羲的年龄,而把李孟羲当成一个大人,而事实上李孟羲除了年龄,他内在就是一个成年人。 刘备和李孟羲相谈甚欢,两人谈了行军诸事,谈了军规军律,还有兵法。 学习很艰难,连本书也没有,一册孙子兵法,关羽第一章才堪堪教完,李孟羲记忆力很好,第一章背的很熟了,而刘备这个成年人记忆力着实比不过小孩子,至今还有遗忘之处。 于是,但凡有空闲,刘备丢掉面子就来跟李孟羲请教,李孟羲再把刘备忘掉的或记错的地方指出来。 因为受限于记录工具,先秦诸子的著作字数都不多,行文简练至极,正因微言大义,《孙子》之中,每一句每一个词都可以探究许久。 因此,虽只一章兵法,刘备和李孟羲这两个兵法初学者,每次都谈的意犹未尽。 不觉间,篝火已渐熄,抬头上看,月亮已经快到天空正中了,估计得有半夜十一点左右。 夜已深,李孟羲和刘备告别,回去睡觉去了。 李孟羲觉得自己好像就没有好好睡过觉,经常到深夜才睡。这可不行,小孩子要保证睡眠的,万一睡眠不够,长不高了可咋办。 目送李孟羲离开,刘备盯着李孟羲离去的背影看了许久。 末了,刘备眉头微皱,像是想到了什么。 叫来亲兵,刘备细细的跟亲兵吩咐了什么事情,亲兵领命而去。 —— 夜深人静,李孟羲睡的很香。 此时民夫营,被驱逐进民夫营的车夫悄悄爬了起来。 身上被鞭子抽出的伤痕一阵一阵的刺痛,黑暗中,车夫阴郁的脸上眼中寒芒闪过。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车夫悄悄朝辎重队摸去…… 李孟羲睡的正香,突然听到了啊的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就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和斥骂声,以及跟杀猪一样尖锐的哀嚎声。 李孟羲被惊叫声从睡梦中惊醒,他内猛然睁开眼睛,第一时间一个立刻起身坐起,忙从头枕着的被子下面抽出短环首刀,噌的一声拔刀出鞘。 李孟羲的床铺,就是在无顶棚的一辆板车上,他睁眼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在板车侧后方,二十来步的距离,有好多人举着火把,影影绰绰的都是人影。 弟弟倒腾了也醒了,“砖头,你在这儿等着,别乱动,哥哥去看看。” 摸黑摸到了弟弟的小脑袋,把弟弟的脑袋往被窝里按了进去,李孟羲随手摸了两下摸到了自己的衣服,披上衣服就从车上跳下去了。 越走越近,火光中的人影也看得清了,李孟羲拎着刀边走边观察,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火把的光线照耀下,看侧脸分明都是熟人,李孟羲至少从侧脸认出了,一个是车夫老铁,另一个也是老铁一什的人,剩下的还有一个像是刘备的亲兵。 这伙六七个人手里拿着刀枪,围在一起,地上躺了一个人,这会儿像是死猪一般,只有哼声了。 奇怪。 “铁叔,怎么了?”穿着单薄衣裳大半个胸膛都露在外面,拎着刀的李孟羲不解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