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西陵四杰

    南蜀市有三绝，分别是满汉楼的酱肘子，西四福的烧鸡，杏花巷的老酒。

    西四福的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干枯瘦小，相貌猥琐，但就是这么一个面目可憎的老头儿却能做出最美味的烧鸡来。

    人们只知道老头儿姓于，便都叫他于四福。

    老于头儿有个很怪的习惯，每天只卖十七只烧鸡，多一只都不肯卖，十几年来都是如此。只要十七只烧鸡卖完，老头儿便开始坐在躺椅上喝酒，年复一年，雷打不动。

    曾经有位富商慕名而来，把平时只卖一百一只的烧鸡提价到两千，希望能买到两只，结果老于头儿翻了个白眼，鼻孔里哼出两个字——‘不卖’。

    原本人们以为那只是一种噱头，后来才发现，老于头儿是真的不卖，而且十几年来的价格都不曾涨过一分钱。

    便有人猜测老于头儿做烧鸡只是爱好，老家伙不缺钱，甚至有可能是个隐形富豪。

    不管怎么说，老于头儿钟爱的事情只有两件，喝老酒，做烧鸡。

    日暮时分，南蜀市大大小小的房屋笼罩在夕阳的光辉里，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远远看去一派宁静祥和之气。

    老于头儿像往常一样，躺椅放在门口，整个人斜靠在上边，手里拿了一瓶酒，也不用酒杯，就着酒瓶直接往嘴里倒。

    右手边放了一碟花生米，但老头儿不怎么就菜，只是想起来才拈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

    天气已经变冷，一阵冷风顺着巷道鬼哭神嚎地吹过，老头儿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响亮地打了个饱嗝。

    大多数时间他都会一个人发呆，眼神望向南边，嘴里偶尔还会喃喃自语几句，神情阴郁。

    眼见得天要黑了，正想回屋休息，又是一阵冷风刮过，风中居然带有浓烈的酒香气，老于头儿停住了脚步，有些狐疑地看向巷口，“杏花老酒？”

    随着脚步声，一道身影慢慢自巷口出现了，人还未到，一坛老酒便脱手而飞。

    使用的力道恰到好处，不偏不倚地到了老于头儿的面前，开始下坠，老于头儿眯起了眼睛，伸出干枯的右手，轻轻地托住酒坛。

    “马行空？”

    老马慢悠悠地晃了过来，咧嘴嘿嘿一笑，“老二，别来无恙？”

    老于头儿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下来，手里的酒坛带着风声激射向老马。

    “哎，哎，好酒……”老马生怕把酒打破了，伸手轻轻地托住酒坛，又向后退了几步，才把余势化解掉。

    老于头一脸黑气，伸手提了躺椅就往回走，老马低眉顺眼地捧着酒坛跟在身后，“不要摆着这么一张臭脸好不好？我们当年可是威震天下西陵四杰……”

    一把锋利的刀已经顶在了老马的脖子上，老于头眼里闪着寒光，语气冷森道：“少跟我提当年，要不是老大不让我找你报仇，你早就是个死人了。”

    老马被刀顶着，却还不肯放下手里的酒，诞着脸笑：“就知道老大最疼我，他人呢？”

    “死了！”老于头儿的脸上抽搐了一下，缩回了手，恨恨地说了一句，转身向里屋走去。

    “死了？”老马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架势，跟着老于头儿的身后，“死哪儿去了？”

    几十年前，几个人便像现在这样插科打屁，老马以为老于头儿只是在开玩笑，等走进正屋之后，一眼看见了正当中拜访的灵位，瞬间脸色变得惨白。

    “老大？……”他如遭雷击，手里的酒坛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噗通”一声，老马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膝盖下的砖顿时碎裂，声音嘶哑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老于头儿的眼睛有些红，但对老马依旧恨意不减，他咬牙道：“老大为了让你离开西陵，甘愿领刑罚，十几年来饱受煎熬，直到两年前终于扛不住了，他直到死的时候，还逼着我和老四发下了一辈子都不能找你报仇的毒誓，你满意了？！”

    老马潸然泪下，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老大”，然后便是狠狠的一个头磕在地上。

    地板碎裂，头破血流，老马浑然不觉，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

    再次抬头时，脸上的血水泪水掺杂在一起，早已脏污不堪，他号嚎道：“老大，马行空对不起你，先在这里对你赔个不是。等我办完最后一件事，就下来赔你！”

    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然后站起身向外走。

    “站住！”老于头喝了一声，“你把话说清楚，你要办什么事？！”

    老马没有回头，身子微微颤动着，哽咽道：“二哥，这辈子我对不起你，只能下辈子再做兄弟了。”

    “废什么话？！”老于头儿全然没有了六十多岁人颓废的架势，声色俱厉道：“你是不是要上西陵岛？你别忘了，岛上的一千多邢徒可都是被咱们关进去的，随便什么人都会把你千刀万剐！”

    老马凄然一笑，“二哥，老大为我而死，你觉得我还在乎死在哪儿吗？”

    老于头儿有些急切地走到老马的面前，紧紧地盯着后者，“你想去救老四？”

    没有回应，但就老马的那一脸怆然的表情，不用说也猜到他要去做什么了。

    “不行！”老于头儿一声暴喝，“老四早就不是以前的老四了，他现在根本就控制不住体内的魔性，一旦发狂，所有人都会跟着遭殃，绝对不行！”

    “二哥，我想上去试试，如果能找得到天朝国留下的女娲石，老四的病就能治好了。这也算是我最后的心愿，如果找不到，那就让老四杀了我，也算是为老大报仇了。”老马咬了咬牙。

    老于头儿气急，一抬手，一张桌子被摔倒了墙上，撞得支离破碎，“墨冉当年放出藏宝图，引得上千邢徒汇聚西陵岛，是我们四个把那些邢徒困住的。”

    “他们对我们早就已经恨之入骨，巴不得把我们剥皮抽筋，你现在上岛，连老四的面都见不着就会被人活活剁碎了！”

    老马笑得眼中含泪，“二哥，这么多年了，你还在关心我，做兄弟的也没什么遗憾了。能找得到女娲石，我就带老四一起回来，如果找不到，我们兄弟两个就躺在一起。”

    “记得清明的时候，给我两烧点纸钱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