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千转百回
云衍几乎要被她直白的话所气笑,定定数秒,有些无奈道:“赵知书一案,你出了不少力,本就要赏。后又替本王治伤,加上此物,功不可没,你若有所求,本王可允你一事。但女子不可入仕,这是先主立下的规矩,不可更改。“ 言下之意,除此以外,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不管她怀着什么私心,大可不必绕圈子,直接可求。 云衍自认,这已经是他此生给出最好的优待。 他心里甚至冒出一个更疯狂的念头——即使她求的是这天下女子求而不得的事,比如王妃之位,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世人对他,有着万般离奇猜测。 他不是不介意,只是如此,少些人觊觎王妃之位,便少些麻烦而已。 王妃人选,他当然也曾思量过,不求容颜倾国倾城,家世显赫贵胄,只求身世清白简单,兰心蕙性。 他已位高权重,若再与宗亲世家结姻,恐有震主之嫌,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端来。贵为晋王,看似一手遮天,实则,也有诸多的不可选择。 这不可选择里,又有可遇而不可求的遗憾。 像父王与母妃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神仙爱情,他自诩没那样的好命等到。 一番思量,反正迟早都是将就,还不如借机来个快刀斩乱麻,不给某些有心人反应的机会。 再者,此女是个胆大心细的,世故但聪慧,不至于令人厌恶。 云衍心中苦笑,在世人眼里,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孰不知,他对终身大事的要求竟低到——不厌恶。 韩玥做梦也不会想到,短短一分钟,云衍心里竟千转百回的想了那么多。 她更不会想到,在世人眼里,如天上月般可望而不可求的王妃之位,此刻就摆在面前,只要她敢想,便唾手可得。 她心里除了失望还是失望,眼眸一瞬间暗下,抿唇片刻,落寞道:“既然如此,民女别无所求。“ “世人皆有所求,你是女子,难道从未替自己打算过?“云衍下意识拢眉,黑眸沉锐,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可没什么耐心去配合她的欲擒故纵,“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 韩玥垂眸,眼瞳轻颤,很苦恼的样子。 除了求职,她一时还真想不起来能求什么。 元福急得小声提醒:“姑娘就算不为自己谋划,也可为家人谋划,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韩玥默然一瞬,终于想起一事:“家中兄长崇拜王爷已久,想在王府求个差事,只盼有朝一日,能随王爷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云衍眼角微挑,复杂地看她一瞬。 女子敛着眸子,脖颈弧线秀美,墨发顺着脸颊垂下,衬得肌肤如白玉一般,眼角一颗泪痣,欲滴未滴,楚楚怜人。又仿佛娇弱的花儿被夺了生气,令人于心不忍。 如此偏执于仵作一职,实在令人费解。 又或者,这是激将法、苦肉计、欲擒故纵的后招,想暗度陈仓? 想来,她兵法也学得不错。 云衍收回视线,沉道:“襄州历经战乱,尚在复苏期,需要男儿多多出力,本王确实已有几年不曾在此地征兵。令兄有报国之心难能可贵,可先跟着元忠他们历练历练,上阵杀敌有的是机会。“ “民女代替兄长谢过王爷。“韩玥苦笑,这也太简单了吧? 就因男女有别?这该死的封建社会啊! 她愁色更浓,云衍嘴角几不可察地扯了一下,又道:“此求为你兄长,为的是保家卫国,是大义,本王若只允这一求,显得太过小气。你再想想,本王可再允你一事。“ 元福愣愣,不可思议地看向云衍。 真是稀了奇了,他家王爷居然还有强行要给人许愿的时候? 这,这是要出什么大事么?! 再看韩玥,仍旧不见喜色,好一会儿,才心如死灰般,从袖兜里拿出一卷文书。 “义庄验尸,是为尽早抓到凶手,解自己安危,替彩儿与林伯报仇。为王爷诊治,一为医道,二为报恩,皆不必赏。王爷若执意要民女求……” “这是民女整理的关于仵作一职的建议与想法,民女恳求王爷能仔细看阅,用心斟酌。王爷不许民女行仵作之事,只是失去了一个难得的人才而已。对一个国家来说,人才好比种子,浪费一颗种子无关轻重,可若土壤坏了,再好的种子也无用。“ “民女祝愿国家繁荣昌盛,祝愿王爷平安喜乐,民女告退!” 美好的祝福将‘大胆’二字,封堵在云衍喉咙间。 韩玥借机将文书往元福手里一塞,又跑了…… “这……” 元福眨眨眼,“老奴去送送韩姑娘。” 云衍怔坐,脸色黑如锅底,紧绷数秒,突地失笑。 很好,一个黄毛丫头都能来教他如何行事做人,想来,他还真担得起‘仁德’二字。 什么?他执意要她求? 他疯了?! 目光落在那卷文书上,随手拾起,纸张仿佛还带着女子特有的馨香。 展开,字迹娟秀,清劲有力,条条款款,列得清楚明白。 用力合上,往桌上一扔,云衍用力捏着眉心,脑海里天人交战。 不过是一个仵作的安排而已,即便是女子,即便有违纲常,只要他点头,谁又敢说什么? 更何况,不得不承认,她确有才能。 他不愿意承认的是,如此较真,只因心中多少存了份怜惜或是善意,毕竟是女子,何需去行一条注定有着千难万险的路? 又或许,她那异于常人的执拗,竟激起了他的反逆之心。 这种暗暗较劲儿的稚幼行为,太久违了…… 很快,元福回来,递上一杯清火绿茶,“王爷消消气儿,韩姑娘至情至性,胆子是大了些,但绝无坏心。” 云衍冷眼,“你倒是了解她。” 元福笑着:“老奴活到这把年纪,别的不说,看人好坏却是很少走眼。看到韩姑娘,老奴便会想起太妃年轻时……真是一模一样的性子。” “母妃……”云衍眉眼终于柔和了几分,“确是个极有主见的。” “那时,父王都如何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