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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马车后头,跟着另一辆马车,上头大大咧咧的挂着紫色的王字,看起来显得有些直白得可笑。 可是太原一带的人,见了这个王字,却比王旗来得更让人胆战心惊。 这样的马车里,必然坐着平头老百姓,惹不起的王氏贵人,从他们爷爷的爷爷嘴里,便听过无数关于这些世家门阀们可怕的传说。 十八娘斜靠在马车上,正轻轻地吃着奶糕,李子期怕她途中无聊,简直在这马车里头塞满了吃食,远远地便是一股甜腻之气。 手中秦昭给的小册子,已经翻来覆去的看了许多遍了,了然于胸,她轻轻的将册子放下,横了一旁的王六郎一眼,“你自己的马车就在后头,为何非要与我同乘,这里可不是长安城。” 王六郎却是头也没有抬,“原来十八娘也会害怕呀?我都听说了,百步穿杨,还打碎了漕运使萧彻的门牙,如今大楚,谁还把你当女郎?既不是女郎,同乘又有何不可?” “我是怕我控制不住手滑,不小心也砸掉了你的门牙!”说完她便扭过头去,掀起帘子,看着马车外的光景。 如今刚过年节不久,还是天寒地冻的时候,不远处的村庄里,那门帘子上还隐隐约约的看得到花里胡哨的年画。炊烟袅袅,除了马车驶过的声音,就只剩下鸡鸣犬吠。 长安城到晋阳的那一段,战火纷飞,可这里却仿佛丝毫都没有受到纷扰一般,宛若世外桃源。 “我这次去范阳,是给沈十六娘送和离书的,你知道吧?你怎么不劝我?” 十八娘看着出神,却听到王六郎在她的身后幽幽地说着。 “我劝,你便会听么?那我劝你纳青山书院山脚下的黑妞为妾,毕竟她做的肉包子极其好吃。” 王六郎听得哈哈大笑起来,“自然是不听的。我之前做了许多错事,如今只然要一件一件的纠正过来。十六娘的事也是一样的,我只能给她王氏宗妇的位置,一开始便是说好了的,但是后来她却想要更多,而我却没有更多。” “此事与我何干?只不过你知道的吧,从夫家回来的沈氏女,日子可是不好过的。” 王六郎一下子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你去松州之后,九娘便同我和解了,兄妹哪里有隔夜仇,她同我说,你让她远离那个清虚女冠,她向来很听你的话,可是后来她却按照那女冠说的,扯人头发摆什么祈福阵,你可知道为何?” 十八娘一联想到王六郎非要同沈十六和离,心中大惊,“你是说十六娘?” 王六郎点了点头,“沈十六劝她的。当时王氏族中,大家都不看好太子,沈十六是唯一一个能同九娘说得上话的人,就因为她是我的妻子,是你的堂姐。此事虽然不见得就是她的主意,可是我却无法再留她在我身边了。” 原来如此…… 她认识的王六郎,从来都不是冲动之下会做出不理智的抉择的人,他总是思前想后,做出最有利于家族,最稳妥的选择。 他趁着此次二皇子叛乱,清理了王氏内部族人,怎么能不清理自己的枕边人呢? “这是你们王家的事,不要把我掺和进去。”十八娘说着,放下了帘子,又从南枝手上接过了一块肉干,细细地嚼了起来。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王六郎掩嘴苦笑,心中长叹不已,有些错误,他能够及时改正止损,有些错误,却是一旦犯过,即便改正了,也无济于事了。 就像是九娘,在他的面前,活生生的被人逼死了!现在的王六在家族中一手遮天,可是九娘却再也回不来了。 九娘死了,他不能再看着十八娘死。 马车很快就驶到了范阳沈氏门口,王六郎说归说,可是快进范阳地界的时候,还是坐回了自己个的马车。 十八娘轻轻地闻着空中那熟悉的味道,她这么久没有回来,范阳的小娘们还是喜欢用这种暖阳香。 这是她在山间偶然发现的一种向阳开的黄色小花制成的香,并没有多少的清新淡雅,却有着一种太阳的味道,像是阴霾了多日,好不容易将床上的锦被取出去晒,然后晚上再睡在上面时,闻到的那种幸福的味道。 很适合冬日。 朱红色的大门因着年代久远,有些斑驳的裂纹,看上去分外的厚重。 守门的家丁一个个的竖着长枪,认真的询问道:“来者何人,可有拜帖?” 坐在马车外的西屏淡淡地说道:“沈十八娘归家。” 那门房一愣,不知道做何回答,沈十八娘不是嫁给了冠军侯李子期么?然后又听说那李子期竟然是李唐后人,如今在晋阳起兵,反了! 这个时候,沈十八娘她竟然回来了! 西屏看了他一眼,又重复了一遍,“沈十八娘归家。” 那门房一个激灵,沈十八娘走得太久,他差点儿就忘记她的厉害之处了,管她反不反的,只要她的大名一日还写在沈氏的族谱上,她就是范阳沈氏的嫡系。 就算她被除族了,也远不是他一个小小门房惹得起的。 “开门,沈十八娘归家。”那门房仰起头来,高声唱道! 许是因为门房当久了练了出来,又或是寻门房本来就有某种先决条件,这人一开口便中气十足,相识福应禅院里的钟声,嗡嗡作响。 不一会儿,他又继续唱道:“太原王氏族长六公子到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