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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说一定要结婚呀,可以先见见……” “真不用见……”海连无力又无奈,他想了想,忽然一指一旁乐得看戏的方停澜,“您要是想找女婿,可以考虑考虑他。” “他?”厨娘抬起一双细圆的小眼睛望向方停澜,对方也顺势优雅地朝女人行了个礼,厨娘登时吓得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您怎么能向我行礼呀。您一看打扮和长相,就是老爷的贵客,将来要住在金屋子里的,我们家哪攀得起,不行不行。” 方停澜忍不住哈哈大笑,海连捅了他一肘子。 厨娘见劝不动海连,便感叹几句了不知将来哪位姑娘有好福气,又提醒二人厨房里还有一挂水果,记得让爵爷夫妇饭后吃了,便抱着自己的小布包匆匆迈进了夜色里。 “看来你挺招人喜欢。”方停澜说。 “得了吧,她要是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估计会吓得站都站不起来。”海连撇撇嘴,他一手托着胳膊,一手往后一指,挑眉道,“走吧,贵、客。” 饭厅与客厅隔着一道狭窄走廊,走廊内挂着几幅子爵的朋友送给他的画作,方停澜经过时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有几幅技法拙劣,放去外面也卖不出什么钱,也有几幅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名家大作,子爵不分贵贱,都用铜制的画框将它们好好地装裱起来,下面还用木牌贴上是何年何月何人所赠。方停澜伸手摸了下画框,上面连一丝灰尘都不见,他心下感慨,愈发明白了约诺尔的为人。 俩人穿过走廊,便来到了饭厅,饭厅内不光陈设俭朴得过分,桌上除了那份鸡汤外也都是些家常菜。平日夫妇二人一顿饭不过将就一条二指宽的咸肉,如果不是今天有客人来,能喝上鸡汤的日子那得是每三个月一次的神眠日的时候。此时家中仅有的两只银碗摆在了海连和方停澜的位置上,老夫妇则用铜的,海连推让几次,见老夫人要板起脸嗔怪后还是无奈地投了降。 算起来海连虽然认识这对老夫妇三年,却是第一次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他对两位十分尊敬亦十分照顾,但总是刻意和他们保持着一份距离——就像白鸟区的人脚上不会沾泥巴一样,他和晨鸣宫的人虽然沐浴在同一片阳光下,海连也清楚的知道他和约诺尔夫妇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一顿饭海连吃的食不知味,有如芒刺在背,但坐在他对面的某人就不一样了。 年轻的海盗咽下一口鸡肉,沉默地听着方停澜和老爵爷相谈甚欢,两人从南境的诗歌聊到东州的词话,再从北漠丹且新开辟至西陆的新航线聊到了两年前繁水国的哈维将军在加扬高地上的惨败。 “……这么说,你不认为繁水是败于连续作战?” “是的,他们输在了消息的速度。” “哦?” “……信息的传递速度是很重要的,如果能哈维能提前一天知道对面的增援是从峡谷赶来而非磨坊山的话,这场战役的胜负谁手便是未可知了。” 明明爵爷和方停澜都说的是南境话,海连却觉得他们每个词汇连在一起就成了天书,他听不懂,干脆懒得听,起身去墙边的陶罐里又舀了一碗鸡汤。海连打开罐盖,子爵的赞许和方停澜谦虚的笑声氤氲在扑面的蒸汽中,清晰地漾进了海连的耳朵里。他放下勺子,舔了口碗沿滑落到手背上的两滴汤汁,早就褪了红肿的脑门忽然像针扎似的疼了一下。 是的,方停澜和自己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等青年回到座位上后,方停澜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说起来,海连和您是怎么认识的?” 话音未落,海连便和爵爷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老爵爷轻咳一声:“他曾经救过我和内人的性命。” “救过命?” “没错,”老夫人接腔道,“几年前我们被城郊的一伙强盗绑架了,您也看到我们家的情况,是完全凑不出赎金的,但万幸的是老天眷顾,我们居然从贼窟里逃了出来,在被追杀的时候,与我们素昧平生的海连,为那群人指了一条错误的路,这才使我们活了下来。” 这段话说的半真半假,任何一个曾来打听过这桩事的好奇人士得到的都会是这套说辞,哪怕那些人问询时剧本里并没有海连的位置,现在临时添上也不显突兀。能让正直的子爵夫妇如此坚持谎言,只能说他们既想保护那位被他们收养的小姑娘,也想保护海连。方停澜想起之前和周不疑的那番交谈,不由笑笑:“确实大恩大德。” 老夫人问道:“您呢?您来缇苏是做什么?” “我是来收一笔尾款的。”方停澜如此回答道。 海连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方停澜只当没听见,之后,他忽然不再谈那些深奥复杂的战争,学术和政治,转而聊起了自己在东州时的百样见闻。男人本就能言善道,不论是万民参与的市井集会还是曾与某位友人的结伴行游,一桩小事也能说得妙趣横生,惹得夫妇俩不住地笑,一顿本是招待客人的正餐气氛松泛成了仿佛远行归来的孩子与父母的家宴。 而在方停澜说起某年自己秋天狩猎时的情景时,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到了坐在对面的海连脸上。小海盗嘴角还是不高兴地向下抿着,瞳孔里对故事的专注却完全出卖了他,他见方停澜又停住不说,不由皱眉,眼角那道刀痕也跟着一跳:“别卖关子,后面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