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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呀?”对方问他。 “我是阿连……” “你是客人吗?” 海连点了点头。对方眨眨眼,腾地一下跳了出来,原来是个小哥哥。小哥哥走过来,大大方方地朝他伸手:“我叫停澜,我爹说他负责招待家里的大客人,我要负责小客人,所以你归我管,听懂了吗?” “听懂了。”商海连又点了点头。 小哥哥很满意这个新客人:“你来的正好,我娘今天不在家,我偷偷派人买了酥月房的点心,再配上厨房做的山楂冰碗,都请你吃!你平时喜欢玩什么呀?” 商海连认真想了想:“喜欢跳木桩。” “跳木桩?”小哥哥皱了皱眉,显然完全没听过,“怎么办,我家里可没有木桩给你跳……那这样吧,我们先去吃好吃的,然后我带你玩球好不好?”说着,他拉起小客人的手,往后花园里走。 点心甜甜的,冰碗也甜甜的,皮球比跳桩子好玩多了,商海连可喜欢小哥哥了。所以当皮球不小心被他俩抛飞到了树上时,他自告奋勇地爬上了树,将皮球扔了下来。可是笑笑哥哥只教了他怎么上树,却没教他怎么下来,小朋友颤颤巍巍地扶着树干,急得快要哭出来。 树下的那个人此时丢下皮球,朝他张开了双手:“你跳下来吧,放心,我一定会接住你的。” “我……我害怕。” “相信我。”对方如此承诺道。 明明这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就相信了呢?商海连也不知道,但五岁时的他确实这么全心全意地向那个人跃去,收获了一个满怀的拥抱。 而二十岁的海连也在坠落之中醒来。双臂间空荡荡的,但周身温暖干燥,有一股橙花与雪松的香气。他只微微咳了一声,便有脚步快速朝他走来。 “哥!”女孩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小语……?”映入眼帘的这个人让海连出乎意料,“我怎么……” “你倒在了垂芷庭的门口,要不是王女殿下正好派我来锁门,你可能就……”海语扑在床头,抽抽噎噎地答道,“那天正好大家都出去玩了,是我和王女殿下将你抬进来的。” 海连伸手想揩一揩妹妹的眼泪,但手上没什么力气,复又重新放了回去,他叹了口气:“我睡了多久?” “两天了。” 两天,连海神节都已经结束了。海连闭了闭眼,重新调整了一下表情,对海语温声道:“所以,我现在是在你老大的地盘?” 海语被他的用词弄得破涕为笑,她用力点点头:“王女殿下出门去了,她说如果你醒了的话她会来看你的,我先去拿点吃的过来!” 等龙容再回来时,看见年轻人像个落了单的水手,正孤零零地坐在窗畔吹风。雨后的海风清冽,将他披散的头发一并扬起,除了苍白的脸色外,已看不出那夜的狼狈。他似乎听见了脚步声,于是转过了头。 “你想必就是小语说的王女殿下了。”海连扫了一眼她的裙摆。 龙容向前一步,缓缓地向海连行了个礼,“而您想必就是……我救命恩人的孩子,商海连,对么。” “我终于找到您了。”她微笑着道。 两天前的午夜,原本只是为了不拂小姑娘的善心的举手之劳。可龙容在看见海语抹着眼泪擦去青年面上的血污的那一刻,惊得几乎要从座椅上跳起——全久梦大概不会再有第二个模样与商未机如此相肖的东州人了。 她从未有如此失态模样,抓住海语的手一句又一句地追问,直到自己再说不出一句话,捂住面颊嚎啕大哭。她以为海语只是好心夫妇收养的孤女,只怪自己为什么三年来从未想过询问自己这位贴身仕女的过去,更不知道原来她还有亲人——甚至那天在大剧场,看她匆匆离开时,她要是往楼下看一眼就好了。 “……未机叔叔在带我逃跑时,为了让我停下哭泣,曾对我说过他有一双子女,男孩和我一般年纪,女孩则可以当我的妹妹,我听他说了好多你和小语的事情,才让我在路上没那么害怕。”龙容娓娓说着,又苦笑道,“未机叔叔死后,我也曾想过去寻找你,但我那时候被严密看管着,借口是害怕我再被东州人‘绑架’。” 海连静静地听着,没有答话。 “但这一次感谢海神,我终于有报恩的机会。”龙容注视着他道,“我有两样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她从袖中抽出了一卷羊皮纸,递给了海连。 “我不太认字。” “是秘密赦免令,我的身份还算有点用。”王女笑着答道,“贝伦绪嘴里藏不住话,我稍微想想就都明白了前因后果,如今新君的登基仪式已经结束,旧王死于宫殿老化坍塌,也不是非要一只替罪羊不可。现在,你可以安然无恙地现于人前了。” 用如此荒唐的理由,就终结了一个时代,海连想到那天阿巴勒那近乎癫狂的燃火双眸,垂下了眼睛:“第二样东西呢?” “是你父亲寄存在我这里的,我还给你。”龙容朝他摊开双手,是一枚小小的,金色的短梭。 寒音令。 所有人心心念念,在炮火与死亡中疯狂寻找了八年宝藏的钥匙,就在女孩的书架上随意摆了八年。 八年前商未机将这东西交给龙容时,只是与她用小指拉了一个勾。“我相信你。”他说,“你是最聪明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