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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前还开心地跟司机说,说山花很漂亮,饺子很好吃,老人博学且和善,美人安静又爱笑。 我忘记说了什么,我觉得从我把石头抱在怀里时我便疯了。 你们要赔我,要陪他们。 我若无其事地回去了,利用手上一切资源在暗中调查,证实了心里的那个猜测是真的。 这些年来的筹划,积攒了鱼死网破的筹码,我一点点设局,想要毁了这个肮脏的家族。 我安静地看着大厦一点点倾塌,想要退场时,再次见到了那个即将离去的老人,他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弥留之际告诉我妈妈葬在哪里。 我找到了那个地方,她被葬在小时候关了我六年的别墅里,而我再次被关了进来。 这次没有十个老师,没有阳光,只有一个送饭的哑巴,他从门缝里递过来冷硬的饭菜,再无声地离开。 这里太安静了,没有一点人声,安静得能把人折磨疯。 黑暗又寒冷,森汽沉沉。 我不知道被关了多久,可能是五年或者更长,不知道有多久没见过人了,只能看见一排阴森森的死者牌位。 他们要我在祖宗的注视下明白自己是谁,一日一日,灯火明明灭灭,我反而要记不起自己是谁。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正常,在我还能保持一些清醒,能分清梦境和现实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 如果我成功了,我会走出去晒晒太阳,揉揉眼睛,我不想眼睛和这里一样死寂,然后回到我奔跑的草地上。 如果我失败了…… 看到这封遗嘱的你,能把我埋到山花烂漫的地方吗? 窗外,几个小人吃完饭,收拾好之后,正偷偷坐在窗下,不发出一点声音以防被发现,窗外就更加安静了。 月光幽幽,夜色轻柔。 庄溪怔了很久。 衣角还被紧紧攥着,小溪怎么也伸不出手把他拉下。 明明他应该不想一个人待在一个房间里,被孤寂吞噬,他人生里大半段时间都是这样的。 想要一个人陪。 想听听人说话,不管说什么。 小溪从床上下来,衣角还被拉着,他弯着腰对明明说:“明明,我要背你了,你先放一下手。” 他轻声细语说了两遍,那只小手才有松开的迹象,小溪趁着他松动,将他的手从衣角上拉下,不是挣脱下他,拉下把他的手放在一边,而是在他紧紧握着的衣角被拉走后,一直握着他的手。 没有衣角还有手,哪怕一分钟,也不让他的焦虑不安,妥妥帖帖。 拉着明明的手,小溪蹲在床边,将他背起来。 猛然起身后,小溪差点跌倒,连忙扶住桌子稳住身形。 以前在游戏里背小人,只要有体力就能轻松背起来,感觉不到累或重,在全息游戏中,这可是实打实的。 每个人小人都比他高,比他重。 小溪深深呼了一口气,走两步后很有自知之明地停下。 他站在房间里向外喊,“远远,可以借你的轮椅用用吗?” 外面四个小人四散跑掉了。 远远没吱声,等小溪背着明明出来后,轮椅正放在门口,小溪将明明放到轮椅上,松了一口气。 他推着轮椅上的明明,先去宝宝那里买了一身泡温泉的短袖短裤。 然推着像后山走,“明明躺了这么久很不舒服吧?我们去泡温泉”。 幸好温泉小屋在山的下半腰,那条路也相对平坦,要不然小溪大概会累趴下。 全息游戏也有不好的地方啊。 哼哧哼哧把明明推到小屋外,小溪擦擦额头上的汗,被山风一吹打了个哆嗦,山上的夜晚还是有些凉。 打开门,背起轮椅上的小人,放到温泉边的草地上,小溪有点犯难了。 如果不是全息游戏,庄溪说不定还能帮明明换衣服,现在就有点不太好了。 温泉自动随时间调节,春夏时分没那么热,但依然有一层雾气,明明的发梢被染湿,脸色苍白,薄唇紧抿,轻微的呼吸拂在小溪手上。 他还在昏睡,小溪想要解开扣子,放在领口处僵住。 下不去手了。 小溪:“明明,你别紧张,我帮你换衣服,我、我会闭上眼睛的。” 小溪后退一点,真的闭上眼睛了。 第一次这么真实地帮别人换衣服,手指有些僵硬,解开第一个扣子后,因为看不到,手指只能一点点向下探索。 忽然被一只手握住了。 小溪睁开眼。 雾气萦绕中,那双给人安全感的眼睛正盯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水汽进入到眼里了,还是因为很久没睁开,有些不适应,眼尾有些湿润的微红。 因为这一抹湿红,那双眼睛变得很不一样。 轻纱般的雾气在他们面前升起,袅袅而上,他的眼神没因为摇晃的水雾有任何变化,穿过水雾,专注地看向小溪。 “我来。”他说,声音喑哑而温柔。 喑哑是因为许久没说话。 温柔是因为,小溪觉得,明明不管以前多么雷厉风行,他骨子里是一个温柔的人。 默默扛起一切,温柔地支撑起家人的岁月静好。 他垂下眼,盯着手中的手看,好了许久,才放回小溪的身侧。 他开始解扣子,解完第二颗后,停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