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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眸分茶:“我的手下办事还算妥当。” 韩素娥还未回过神来。 蜀中王不知何时会收到消息,届时则有可能派人追来,所以在船上他们便商议好,一下船只,便着人护送那些女子回乡,并分散车辆,避免落入有心人眼中。 “在遗憾没有道别吗?” 谢景淞挑眉问,走得确实匆忙,她还未和那些被救的女子们说上一句话。 道别么。 韩素娥愣了一下,旋即摇摇头,“也许不道别更好吧。” 道别的话,自己能说些什么呢。 重复那些毫无意义的安慰吗?不能感同身受的人,说出来的话也是无关痛痒,倒更像是在显摆自己如何幸运,未曾坠入深渊。 她们又能说些什么呢?感激的言语?卑微的谢意? 她助她们脱身地狱,但不需要她们的感谢,愿她们有朝一日摆脱噩梦,像往常般生活。 当然素娥也不会忘记,她还有一件事要去做。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会将赵端芮的罪行昭告天下,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件事,暂且告一段落。 马车很快出城,一路向北飞驰。 连州城虽然昨日的关卡相隔不远,但处在蜀地最北,毗连京西南路,再往上去,便是京兆了。 这座城镇离蜀中王的属地也很近,因此不是久留之地,他们暂且打算行至京兆,再视情况而定。 父亲那里无法去,汴京又不能回,素娥只能跟着谢景淞。 这近似于私奔的举动若是放在往常,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可不知是这一月来经历了足够多的荒谬,她已然麻木,放任自己随波逐流了。 但也因为这人是谢景淞,她才会对他不设防备,若是换做旁人,她定然想法子脱离,宁可自己一人逃亡。 她有些疲倦地抵了抵了眉心,双睫扑扇欲垂,却仍强打起精神同谢景淞说话。 “我父亲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谢景淞敲了敲车厢壁,很快一道暗影无声息浮上车帘。 “平阳那里可有消息?” 那道影子动了动,很快窗外传来墨一的声音:“回公子,昨日收到消息,壶儿关被攻,陈春叛变,投靠夏人。” 闻言,素娥瞬间提起了一颗心,放在膝上的手霎地抓紧了衣裳,揉皱一团。 父亲他…… 墨一继续道:“夏人狡诈,声东击西,看似攻向平阳,实则集结兵力,绕过崇云山,向壶儿关去,意图趁关口不备,攻陷平康三县。” “陈春获取詹魏信任,军中大半兵力遣往平阳。” “但是——”他话音一转。 车厢内烛火轻轻一炸,噼啪一声。 素娥一扫颓丧,摒住了呼吸,聚精会神。 “——但是大将军识破了陈春等人奸计,”墨一顿了顿,“大将军表面听从陈春指派,带兵前往支援平阳,实则走了另一条道,带着剩余兵力,连夜赶往壶儿关,和拓跋宇的人马对上,及时解了壶儿关的难,总算没让夏人奸计得逞。” 安静的车厢回荡着墨一的声音,韩素娥徐徐吐了口气,紧攥的手松开,绷直的脊渐渐缓了下去,恍然间发现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不知不觉地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幸好,幸好。 倏地又想起什么,急问:“我父亲可有受伤?” 墨一迟疑了一瞬,也就是短短一瞬,短得几乎不被察觉,他轻声否认:“没有。” 素娥没有起疑,得到墨一否定的回答,彻底放下心来,神色松缓。 谢景淞却被另一事引起了注意,眉梢轻轻扬了扬,“剩余的兵力?我不是告诉过钟谢——” 他停住,想起什么似的,不确信地猜测:“大将军联系了其他人?” 窗外的墨一垂首,虽然车内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依旧恭敬,“是,公子。” 闻言,谢景淞怔了一瞬,旋即恢复了神色,眸中却带了几分敬佩。 素娥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一时沉默,目光落在窗户上的一片雕花上,久久不言。 父亲联络的人,大概是那些昔日同袍。她隐有听说,当年和父亲一起驻守边关的老将士,在卸下军职后,没有走远,而是生活在离边关不远的地方。 而那些当年因为主将离去追随而去的士兵,也不曾走远,他们多数解甲归田,在附近的乡县生活,暗中守候着那方故土。 父亲虽然归京几年,兵权逐渐交释,但始终没有完全放弃对边关的掌控,素娥知道,那些他信得过旧友,仍会时不时向他传递消息。 朝廷派去替换父亲嫡系的人一批又一批,却始终不太得军心,忠于老将领的士兵们因为不满朝廷卸磨杀驴的做法,走了大半,虽然后来朝廷又招兵买马,派去人手,却远不如以往。 无怪乎这次夏人挑衅,朝廷又紧张得派去了代罪之身的父亲,也算是无可奈何了。 而这些事,是她在前世后来才知道的。 犹记得前世她失去亲人,失去依靠,被裴家仍在一个乡镇里时,父亲那些老战友就曾偷偷派人来找过她,提出要带她回西北。 虽然她最终拒绝了他们的好意,但这份忠义,她始终记得。 她收起纷乱想法,理了理情绪,抬眼看对面的人。 “你方才说,你告诉过钟谢……”她停了停,“你也做了安排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