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8)
大丈夫言出必行,怎能作假。又是在那么多门派面前。 胖师弟很费解:可是我们根本打不过他啊。 要不何至于在西域水渊被人像包袱一样背来踢去,沦落到那种境地,到手的水猊兽也不会落到他人手中,白白便宜了剑门。 玄心宗多年来,靠旁门左道提升了修为,确是有所规模,但大陆修道宗门派别何其多,算上散修要以千计。洛沐秋寻常道,没有声望,能站稳脚跟? 有几人知道我玄心宗威名。 剑门能居大道首位如此之久,他们能打的那个丹阳功不可没。洛沐秋沉声说,与旁人打有什么意思,能与剑门一战,不论输赢,于我们而言,都是好事。 胖师弟挠了挠头,嘀咕道:打不过有什么用。 洛沐秋平平淡淡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极其平常,不带任何含义,却让胖师弟顿时脊背发凉。 谁说毫无胜算。 剑门再厉害,不也是人。是人,便不是神。当然会有破绽。 季柯所料不错,丹阳果然又来了小后山他专属的温泉。 他正浸在池中疏导体内灵气,引导他们自气海而出,绕着经络行了一圈又一圈。以惊鸿剑为中心,他从前破碎的剑心正重新凝聚起来,如今已聚大半。其纯粹程度更甚以往,故虽未完成,可眼下丹阳所说恢复的八成实力,便已至从前水平。若能得全这剩下的两成,他必能破大乘关卡。到了大乘,丹阳离化神,就只有破丹一步。这是寻常人如何也难以得到的机缘。 不过丹阳并不是很激动。 化神与否,与他而言,不过是实力的区别。而实力,意味着能不能安安心心地吃饭。大师兄只想每天早上安安静静和师弟们坐一桌吃饭当神仙有什么开心的。 灵力周转不过三圈,丹阳就眉心一动。 这里风也不来,声也不来,只有雪花能不顾松林的遮挡,奋力从各种角落缝隙挤进来,非要落入这一汪清池中,化作其中水汽。一片静谧中,忽然响起衣袂翻飞的细微声响。 丹阳没有马上睁眼。他又将灵气运转了三大周,这才掀开眼皮。 面前一个人正盘膝坐着,笑吟吟看着他。 长的可以,就是不大正经。剑门不正经的人,也就一个。 饶是淡定如大师兄,也禁不住叹了口气。 要他叹气,简直比让太华山不下雪还难。 季柯见丹阳已醒来,这才开口说话:调息的如何? 丹阳面无表情:被你打断了。 别胡说,你能不知道我早来了? 季柯才不信,被坑多后,他现下也晓得丹阳也是会说胡话的,偏他说胡话时总是一脸认真,仿佛从不骗人一样。明明整个剑门最会诓人的就属他。 丹阳眼中有细微的笑意一闪而过。他见季柯没有做过份的行为,便又闭上眼睛,打算趁有时间将灵气再转个八周。于他而言,在此池中调息,灵气会被滋养得愈加流畅,实乃大补。 他想的是很好,不过眼前有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只那么片刻,丹阳就察觉一丝动静,先是衣服落地,然后水波荡漾,接着有人在池中踏着清水走到他面前,离得近了,清浅的呼吸就扑在他的睫毛上。丹阳忍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又睁开了眼睛。 丹阳: 季柯却道:你继续。我不打扰。 丹阳将视线自他上身移到下身。对方很惬意地泡在水中,大大方任他看,同时大大方方看他。他是不打扰,也是光看。不过是从岸上到了水中。 既然对方并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丹阳确实也不好随便发作。但是身前有人盯着的感觉实在怪异。丹阳也是弄不明白自己,从前莫说一个季柯,就算有十个八个在他跟前打转,他修行起来,照样是面不改色,视万物于无物。 如何眼下只有一个季柯,而且他连声也未出,自己却像是受到了打扰,心思不定,无法忽视这种奇特的感觉呢? 如果季柯再要胡作非为,他就将人按到水中去。丹阳心想。 可他这回,难得又错了。 季柯安份得很。 这水对丹阳是大补,对于魔修的季柯来说,应当就不是了。可季柯身体内多出的那股不属于他的灵力,分明是太华山所有。他一个魔界中人如何会有这等纯阳之力呢?季柯私下想过不少原因,偏巧让他想到,当日正是因为泡过灵池水,他才在噬魂崖察觉到那种异样。 此行来寻丹阳,一是确为逗弄。二便是他再想试下这汪灵泉对他是否当真有用。 故眼下丹阳一心疏导,季柯也沉下心来,感受浑身毛孔均被灵气滋养的畅快感。一泉两人,裸身相对,竟然倒相安无事,本本份份,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一柱香后,季柯就收了功。 他握了握拳,泉水就从他指缝间滴淌下来,落进池内,嘀咚一声响。体内两种灵力相互牵制抗衡带来的刺痛感被抚平不少。就像是两柄利刃,一直在交锋试探,却在互博的过程中,逐渐融合了对方的刀法,变得惺惺相惜起来。 自然这种变化极为微小,季柯目前尚未感知到。他最多能觉得,身体舒畅不少。 既然来此的一桩事了了 季柯开始将目光放在了丹阳身上。 一层淡蓝色的灵气紧紧贴着丹阳的肌肤,温和地游走,那是修士在淬体时,体内外灵气交融吐纳的模样。季柯不谙大陆中人修行之道,可瞧丹阳脸色,就觉得对方状态不错。不过,既然身体状况很好,又为何眉心微皱,脸色郁郁呢? 季柯眼珠子一转,便要伸手去揩油。 手尚未触碰到对方,丹阳已睁开双目,眼神十分清明。 季柯心中一动,忽然明白过来,你防着我? 丹阳没有说话。 季柯冷冷看他一会儿,却又笑开,原先寒郁之气尽消。 早不防,晚不防。大定如你,为何偏要在这时防我?季柯似笑非笑道,怎么,我先前说喜欢你,亲亲你,摸摸你,对你造成困扰了? 丹阳道:大道如万物,亦如无物。是你想太多,我没有困扰。 哦。那你解释什么。 丹阳: 眼见这位貌胜天人的剑修紧抿着唇,脸色愈发如冰似雪,季柯心中好笑,他见好就收,哗啦一声,竟然直接出了水。随手一招,便将衣裳穿戴整齐,而后才负手道:放心,运功修炼时,我不扰你。你安心调养。而后顿了顿,意味深长,往后有的是时间。 言毕,便如一只黑鸟,翅膀一展就飞了个无影无踪。 松柏林重又恢复了安静,池中寂静无声,连个水声也无。丹阳身处其中,想要静下心来,努力了很久,惜败。他睁开双眼,视线落在身前,那里曾经有过别人。 水汽氤氲了他的睫毛,湿湿漉漉的,像是雪雨停后,融化的水光。 第56章 玉香花凝露 撩了丹阳一通,又经灵泉疏导,季柯简直 神!清!气!爽! 他嘴角噙着笑,是个人都能瞧出他心情极好。摩罗那找了季柯一圈,眼见自家大王信步而来,心中一喜。正要上前汇报,却先停了停:老大。 季柯看了看他,眼角眉梢都荡漾着春色:说。 委婉和善的模样令摩罗那几乎要往后倒退三十尺。 自认见过大世面的摩罗那捶着自己的腿,硬是让它停止往后走的冲动,道,诸明宣那里有动静。丹炉的火已经灭了。我猜他们的丹药会否已炼成。 季柯立时换了个神情,沉吟道:你没看见他们出房门吗? 摩罗那道:丹炉灭了有三刻,房内无人出来。所以我想先将此事告诉你。 嗯。我去看看。季柯换了主意,他原本打算回房,眼下正好去瞧瞧诸明宣,反正在一条路上,也不会多费周折。 摩罗那跟在季柯身侧,看了一眼季柯,又看了眼季柯,还是忍不住道:这药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吃了它,你的功力会恢复吗? 季柯白了他一眼:你觉得呢?大陆和魔界堪称两种修行方法,走的路子完全不一样。故而针对修天道的人制出的药,于季柯屁用没有。哦,等一会儿,现下也不一定没用,毕竟季柯还多了一股灵力。 摩罗那摸了摸头,既然不是季柯有用。那么是剑宗有用?他这样说着,便不禁道,老大,你对剑门是不是太上心了一些。这些事不用你管吧。如果只是因为功力受制而被迫在此,依季柯的花花心肠黑肚皮,当然可以糊弄过去,不必真的亲力亲为。 你懂什么。季柯随意道,以后这里也是本尊的地盘,就算离魔界远了些,总也得多花点心思。不然,派你留在这看守? 这里这么冷,要了干什么啊! 季柯哼笑一声,自然是因为这里有他想要的人。 老大。摩罗那犹豫了一下,轻声说,你真的看上无情剑了? 季柯停下脚步,我像吗? 当然明显,摩罗那又不是一根木头,好歹和钱小姐有过那么些渊源,也知道世间男女情爱上了心是什么模样。他点点头,然后费解地摸起了下巴:要说我还没见过尊上你搞不定的人。就算你真的中意他,把人带走不就行了。也不必要替对方做事吧? 赤灵王向来是个好颜色的,看中了就带走,这也是当时摩罗那看不习惯的地方之一。他虽然是魔界中人,但可能出生的时候长歪了,竟然一心觉得感情应该是忠诚的。可谓一朵奇葩。而他之前不敢认季柯的原因之一,亦是觉得对方和那个奢华好淫的大王十分不像。 有的人要哄,有的人要骗。有的人,不哄不骗,他自然也能贴上来。季柯胡噜了一把旧部的脑袋,义正言辞给他上课,像丹阳这种油盐不进的,自然要打他个出其不意。 他觉得你是个爱撩的,就偏不撩。 他觉是你不撩了,时不时撩上一句。 但不能真的太过份,就要让他看得见揍不着,这样才能记在心里。 润物细无声。季柯哧笑一声,毛头小子,到底不懂。 摩罗那若有所思,但实际上硬抢也打不过,是吧。然后他就咯噔了一下,捂紧了嘴。他家老大脸上的颜色比九天雷云还要黑,就差浑身雷光轰轰作响。 有时候,真话不必要说出来,闷在心里就行了。 丹房被元真布置在离雪竹林约莫一道山壑的地方,隔了个崖,需过两座铁锁吊桥方能到。季柯没有去过,但是摩罗那刚从那来,所以知道路怎么走。他们迎面过去时,偏巧又撞上了洛沐秋,他没有和公孙无昊呆在一起,却也不是一个人。 洛沐秋身边还有几个穿着世家衣服模样的,有说有笑。 世家弟子,出来修道的不多不少,总有那么几个。他们地位尊贵,有钱有权又有势,有那么几个实力尚可的宗门当靠山,对他们来说是一大助力。而宗门所寻灵石稀材,世家又能较他们而轻易得到。可谓一举两得。 摩罗那一直留在丹房那里,当然是不知道洛沐秋在无极广场上的豪言壮语,也不晓得他曾经拦下过季柯。眼下他只见洛沐秋一行人走来,便对季柯道:这小子之前闷声不响,连个脸也不透,看不出人缘还挺好,很吃得开啊。 我们要绕开不? 绕什么。季柯乜了他一眼,你在自己家还绕着走? 说着他就面不改色地迎了上去。 洛沐秋早就看见了季柯,可季柯一副眼里只有路的样子,令他将未出口的招呼给咽了下去。倒是他周身几个,比他来得早的,客气有加道:见过剑门二师兄。 二师兄者,次居大师兄之下,又高过代执宗元真,值得他们这一叫。 季柯勾勾嘴角:诸位有礼。 然后就光明正大的带着摩罗那走了。 洛沐秋: 待季柯走远,那众世家子弟才道:这剑门果真不拘一格,朗朗乾坤都可以和魔界交好。 说不定那人是弃暗投明的呢? 你是阳春白雪听多了?还弃暗投明,你见哪个宗门明到天上去的。 洛少爷你说是吧。 洛沐秋正看着季柯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语,便听见自己的名字。他微微笑了下:既然在大道宗门中,就不要叫我少爷了。论资历,我还不如各位师兄呢。 哎这话就太客气了。 对了。洛沐秋道,你们方才叫他二师兄,可是剑门不是没有二弟子的么? 一个背上负着扇子的人道:我们也是才知道的,听说是逍遥子前辈养在外面的徒弟,前阵子才召回剑门,还办了入门大典。叫,季柯?他也不太确定,和其他几个人询问。 似乎是,我听扫地的弟子这样说。 季柯 原来你叫季柯。 养在外门么,怪不得从未听说过。洛沐秋心想,如是这样,倒说得通。为何他动用过南阳洛家一切力量,也不曾找到过此人。只是,当年明明他找上的门,为何忘的如此之快。难道对于大道中人来说,区区十几年,便不是年。当真只是漫长岁月中一粒尘埃? 洛家少爷心理活动如何 季柯毫不关心。 他们已过了桥,转过弯角,就能瞧见藏掩在林间的小院落。上方铿锵一声划过一道蓝色的光,或许是哪门哪派的弟子。自从前几日剑门来了许多外客以来,对于这动不动天上就飞过几个人,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季柯到时,院门已开,屋内青烟缭绕。他眯眯眼,走上前。 诸明宣和元武正在院中掸着这满天烟雾,元真也在。三人灰头土脸,简直像是从外头乞讨回来的,哪里还有一丝风流倜傥的修士模样。 你们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