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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步尘渊也没有轻易放弃学习步家的绝技。 步尘缘踩过遍地的落叶,想到:她上次和步尘渊离得最近的时候,是父亲发现了她偷偷教步尘渊,这才大发雷霆,喊了两个人到自己的面前。步尘渊是一贯的话不多,走到家主的面前,尽了一套礼数之后,才是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是我硬要求姐姐教我的,家主如果要罚,就只罚我一人吧。” 即使只剩他们三人,步尘渊都不敢喊上一声“父亲”。 父亲定定地看着这个眼神坦然的少年,半晌后,摇了摇头,“我不罚你,也不罚你姐姐。” “尘渊,你退下吧。”他说,“我和你姐姐单独说一些话。” 步尘渊看了步尘缘一眼,见她点了点头,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一时间祠堂内就只剩下了这一对父女。 步尘缘何其了解自己的父亲,当下便问道:“父亲没生气?” “和你一样,惜才。”父亲道,“你可知我当初为何不准他学习此术?” 因为母亲?步尘缘下意识地想。 父亲却并不想等她的答案,自顾自说道:“尘渊天生就该学习此道,你看他不过短短几年,即使没有我指点,便和你将近十年来的刻苦修炼而所积攒的实力差不多了。” “但是,他执念太重。” 步尘缘是不信这句话的,然而父亲异常严肃的表情令她不得不愣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原以为只有道士为人指点迷津的时候才会说这句话。” 世人皆说,道士顺势而为,天相师替人逆转天命。 她此话便是说自己的父亲古板了,竟为了这么一句话就轻易放弃了一个人。 父亲无奈地笑了笑,“你这话倒也没错。” 他这之后就没再追究此事了,却还是在步尘缘将要离开的时候,叫她谨记这句话。 “尘缘,你听好,”父亲沉声道,“顺势而为,没什么不好的。” 步尘缘不疑有他,却总是难以做到袖手旁观。 那幅泼墨山水画则被她挂在墙上,一挂就是好几年,从没取下来过。 一念至此,步尘缘却是莫名地缓了神色,凑近那被沉甸甸的繁花压得垂下枝头的枝桠,嗅了嗅那开得极为绚烂的花蕊,用指腹轻抚光滑至极的花瓣,忽然在好一段难捱的时光中,又好像得了一丝清闲般,难得地感到了欢喜。 山中无忙事,不远处的小村子虽出现了些怪异事情,但步尘容自告奋勇地去了,步尘缘想着是时候锻炼锻炼她,她又是已经替人驱过好几次鬼了,于是便准了。 然而,仲叔守在门边定定地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步尘容回来。 “现在是几时了?” 头发花白的男人的视线飘忽,不知道正看向何处。 他艰难地问上了一次,问到第二遍的时候却哽在了喉咙处,顿了顿,才又问道—— “现在是几时了?” 仲叔绷着一张脸,年过半百的一张枯萎的面容竟显出了狼一般的狠厉来,手中的铜铃好似有千斤重一般,竟是无论如何都摇不动了。 “该摇铃了,仲叔。” 步尘缘忍不住说道,她失手扯下了雪白的花朵,望着手中渐渐泛黄的花瓣,终是从心中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来。 “还没人回答我,”仲叔握着铜铃的手上青筋暴起,他近乎恳求地看着步尘缘,说道,“尘缘,还剩第三次,再等上一等行不行?容儿或许只是路上贪玩,耽搁了时间。” 摇铃后的一炷香后,宅邸外的步家人就不得回来了。 身为步家人,学的又是窥破天机,驱使厉鬼的秘术,本就违背天道,要是晚上的时候被留在了宅邸外,第二日找到的必定只剩被万鬼啃噬后的残躯了。旁系的或许只是略知一二,但步尘缘怎么可能不明白?这座宅邸本身就是为了保护步家而建的,顶上设了阵法,从上方完全看不见,而她从生下来就没见过月亮,则是因为——晚上的步家宅邸,若是去掉了顶,步尘缘只要抬头一看,就能看见数不清的青面厉鬼疯狂地撞击着外墙,试图进来杀死所有人。 而这挂在步家各处角落的,人人都有的铜铃,则是他们最坚固的一道屏障。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仲叔何其宠爱这个他看作亲女儿的步尘容,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步尘缘自然也很喜欢活泼可爱的小妹,然而步家所有人的命运不允许她草率地做出决定,她沉默地看着仲叔,又环视了一圈站在自己身边的步家弟子,才开了口,“你们愿意等吗?” “容小妹还小,兴许真是路上耽搁了。” “再等等吧。” “我们愿意等!” 身边的一堆人顿时七嘴八舌地回答了起来。 步尘缘始终低头不语,过了几秒才抬手止住他们的话。 下一刻,步家所有人便听见一阵沉闷的、如鼓点般紧凑的响声,那唯一的一个红色矮楼,上边二层本来落了锁的房门“啪”地一声开了,霎时间阴风阵阵,卷起了一地的落叶,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只听见身侧厉鬼尖啸,一时间竟什么也看不清了。 仲叔刚咬着牙将宅邸的大门敞开了,就感觉到炎夏时节完全不该有的刺骨寒意从身侧传来,他却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并不害怕,甚至条件性反射地觉得有些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