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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祭坛上,?他是朝方岐生和黄盛两个人解释的。 如果说,方岐生原本只是怀疑聂秋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那么,?他现在就可以笃定,聂秋绝对是在他身上找到了证据,?是能够充分佐证他并非原来那个“方岐生”的证据。 同床共枕,朝夕相处的情人不知踪影,?聂秋为何还能保持那副镇定的模样? 方岐生实在想不通,难道聂秋的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像黄盛和玄武口中所说的那般喜欢“方岐生”?他所表现出来的,若有若无的亲近都是假的吗? 其实这种局面应该是他想看到的,?聂秋是个冷静自持的人,方岐生向来对情情爱爱的东西不感兴趣,也不愿意轻易触碰,特别是那片刻间的心动,于他而言甚至近乎于疼痛。 人或许都是矛盾的,他想,他本该高兴,一腔心绪却难以排遣,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越是想要逃离,就陷得越深,越是想要冷静,沸腾的情绪就越难以抑制。 陡峭的高山遮蔽天日,在幽深的夜晚,连月光都瞥不见半点,山峰的对岸,兴许是繁星满天,星斗如昼,然而,在这狭窄的、偏僻的一处塌陷中,却好像什么都触不可及。 方岐生坐在屋檐上,一只手托住脸颊,另一只手搭在膝上,抬起眼睛,眼睫掀起阴影缝制而成的帷幕,显露出来的却是更深沉的暗光,他遥遥望向那座沉默不语的山,山就回望,对坐无言,彼此都知根知底,也拿对方没什么办法,只能蹉跎时光,等待月相流转。 那座山上连一棵树木也没有,草木不生,没有任何鲜活的颜色。 正是因为它太坦白,所以方岐生和黄盛才在几番探索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这上面没有什么山洞,也没有所谓通向天界的门,即使他们几乎可以认定常锦煜就在那里面,却找不到任何进去的路,焦黑的山石宛如最坚硬的盔甲,将所有秘密都隐藏。 只是眺望着那座横卧在大地上的暗影,眺望着他穷尽一生也到达不了的边界,虫一样的琐碎情绪就从他眼底沉了下去,活动着四肢,飞快地,将他胸腔处的血肉吞噬殆尽。 天地如此空旷,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方岐生不是第一次感到孤独。 早在常锦煜失去踪迹,安丕才葬身原野,黄盛融于烈焰,早在聂秋在邀仙台被皇帝斩落头颅,早在温展行陷入没有退路的死局……那之后,方岐生站在魔教后山的高台上,极目眺望,只看见天地悠悠,有飞鸟从云端跌落,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顷刻间便粉身碎骨。 适逢周儒去醉欢门探望段鹊,高台上只剩他一人,与安静的影子纠缠。 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莫大的悲哀涌上心头,名为孤独的情绪将他和这个世间隔绝,方岐生也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所有阻碍都被他剔除干净,所有想留的也没能留住。 从此以后,无论故事多么荡气回肠,这一切也就这样了。 方岐生向来很会隐瞒情绪,说是一瞬间的孤独感,就只是一瞬间,步下高台后,他特意去寻了那只鸟的残骸,却只见到一地的血与羽,兴许已经被山间的野兽叼走了。 然后他重新投身人世,将倦意掐灭,再也没能在午夜梦回之时主动触碰那些回忆。 而这一次不同,方岐生想,他确实不属于这里,这场梦越是圆满,他就越清楚他终有一日会醒过来,那些经历,有关聂秋的,有关那些神话的,都不是他亲身经历过的。 方岐生常看到镜中的倒影,看到他和聂秋在霞雁城的月夜中把酒对饮,聂秋的笑意很温和,带着点锋利的冷,像锋芒毕露的刀刃,他喜欢那种神情,也总是偏袒聂秋眉间山河。 或许,在宴席的那天,方岐生真的向聂秋提出了邀请,这样的结局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他正胡思乱想着,被奉上神坛的假神君好不容易从热情的村民手中脱身,额前的碎发有点散乱,故意弄出了动静,待到方岐生垂眸看过来的时候,他抬起下颔,轻轻笑了一下。 不像,方岐生静静地看着,忍不住想,和那座神像没有一个神态是像的。 聂秋踏上屋檐时,方岐生仍然维持着那个姿势,剑匣就搁在一边,于是聂秋也将他刚取来的含霜刀挨着剑匣放了过去,稍稍拉开距离,坐在了方岐生身旁的不远处。 既然对彼此都已经摸索透了,方岐生也不打算再继续维持那样荒诞的表象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你好像对未知的将来没有产生过丝毫恐惧。” 即使是面对凡人永远也不可能理解的事物,即使追逐危险,聂秋却好像不以为然。 “我深知凡人的渺小脆弱。”聂秋笑道,“我不是没有过恐惧,而是因为我已经怕过了。” 然后,他侧过脸,神态认真地与方岐生对视,“我之前就说过了,不过,我现在想重新再告诉你一次,我希望你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逞强,能抽身的便及时抽身。” 方岐生哑然,一时间竟不敢直视聂秋的双眼。 但是他终究没有移开视线,只是说:“既然你知道我并非你所认识的那个方岐生……” 那么,你就没必要再和我亲近,也没必要用这种暧昧不清的话来安慰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