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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那时候,他因为失血过多,没有反抗的余地,常锦煜会强行将他的血从三壶月的印记中挤出来,蘸血在身上,带着他尚有余温的尸体,踏过满是血迹的路,继续前行。 不是聂秋非要以恶意揣度常锦煜,他知道,如果是常锦煜,恐怕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能够接近寻求多年的真相,原本就沾满血液的手中再多一条人命又有何妨? 当局者迷,局外者清,方岐生和黄盛可能不会很真切地体会到这一点,可如果这些话是由那个和魔教关系密切的醉欢门门主来说的,聂秋就不得不仔细掂量一下再做决定了。 聂秋回过头,刚好与常锦煜的视线相触。双方的神色都很坦然,聂秋似乎只是看一眼那些村民是否被引走注意,而常锦煜也似乎只是因为他迟迟没有动作才疑惑地看了一眼。 那也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常锦煜重新看向了村民,而聂秋重新看向了眼前的阵法。 “段门主,多谢你的提醒。”聂秋轻轻笑了一下,僵硬的手臂动了动,朝着浅青色的光芒靠近,他说道,“不过,此次昆仑之行,并非前辈逼迫,是我自己执意要来的。” “门主恐怕忘记了,虽然前辈实力高强,但只有我感觉得到灵气。如果门主所说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我会在那之前先将没有盛着灵气的血液交给他的。”言尽于此,聂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说道,“还有,兴许是直觉吧,我不认为我就一定能顺利穿过这层阵法。” 说到这里时,聂秋的手正好触碰到了那层屏障,縠纹重重叠叠,荡漾开来。 屏障丝毫没有要往里推动的迹象,聂秋暗叹一声,也知道自己无法成为那条漏网之鱼了,毕竟那些神仙都知道他能够不用钥匙进入昆仑,怎么可能会将他这个特例遗忘呢? 那残余在他手腕上的,属于三青的灵气,作为一个醒目的记号,把他挡在了阵法外。 聂秋正准备收回手的时候,却感觉手腕处有滚烫的气息拂过,随即,他的视线有片刻的模糊,被那种浅青色的光芒所充斥,几个呼吸过去,眼前的景象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站在一旁的段鹊,眼见着聂秋将手伸向屏障,坚不可摧的阵法并没有在他的触碰下为他敞开门扉,就像常锦煜触碰的时候一样。聂秋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段鹊以为他要收回手了,因为悄无声息凑过来的常锦煜已经看见了这一幕,然而,聂秋却愣在了原地。 段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座漆黑的山峰仍然在下沉,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那里有什么吗?她想,难道聂秋看见了常人无法看见的东西吗? 如段鹊所想,在光芒消退后,聂秋确实看见了之前没有看见的东西。 七位星君悬于昆仑之上,破军、武曲、贪狼、廉贞、文曲、巨门、禄存,互相间隔了一定的距离,破军祭出长。枪,武曲祭出星盘,贪狼祭出双刀,廉贞祭出卷轴,文曲祭出折扇,巨门祭出夔鼓,禄存祭出云图,即使是远远地望去,聂秋也能感觉到凝重的氛围。 昆仑山中不断涌出邪气,向上攀升,想要逃离此处,却又被硬生生地镇了回去。 不止是邪气,邪气之中还有东西在蠕动,是那些全无理智的野兽,本能地想要逃走,在七星的镇压之下,顷刻间便被彻底碾碎,向下坠去,落地就化为一滩滩的黑色血潭。 和那只懵懵懂懂落入阵法的雀鸟是一样的下场。聂秋看着,似乎想明白了原委。 纵使七星的阵法再强盛,血液像是暴雨一般的飞溅,然而那些被邪气侵染的猛兽实在太多,他们必须聚精会神地盯着昆仑,才能将那些不断涌出来的邪气牢牢地困在囚笼中。 而七星围成的阵型中央,则又有一个熟悉的人影,黝黑的皮肤,宛若山石,浑身流淌着金纹,赤。裸着上身,不需要仔细辨认,聂秋也能喊出他的名字——昆仑仙君,梁昆吾。 他手中拿着一柄奇特的剑,通体银白,弧度优美流畅,好似飞流直下的瀑布。 那上面似乎还覆着一层细密的铭文,离得太远,聂秋看不清楚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常锦煜问:“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聂秋的嘴唇动了动,正想回答,却瞥见梁昆吾缓缓地抬起了手臂。 冷光撕裂星夜,比霞光更盛,聂秋先是看见那道银光闪过,朝昆仑飞坠,所过之处,血肉横飞,邪气恹恹地散去,尔后,那一声嘹亮却不刺耳的剑鸣声才涌入了耳蜗中。 不是沉默的,不是无声无息的,当它响起来的时候,会将世间的所有声音都盖过。 只是这阵法将所有的声响,连同所有的危险一并抹去,能听见的,只有聂秋。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剑。 因为梁昆吾挥出一剑之后,便将那柄银白色的长剑收了起来。 而七位严阵以待的星君也终于松了口气,各自掐诀,将武器收了回去。 昆仑不是在下沉,聂秋想着,它是在逐渐地消失,直到峰顶也被夷为平地。 段鹊略带惊讶的声音响起:“怎么山峰下沉的速度突然变快了,照这样下去……” 不需要她说,所有人都在看着,看着那座山峰从他们的视线中飞快地抽离,直到看不出任何昔日的端倪,那里好像从千百年前起就是平地,从来都没有阻断来往的陡峭山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