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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沈烟从阴影处走出,他双瞳四顾,敲响了一户人家,开门的是位上了年纪的老者。 沈烟面上露出笑容,他说自己是从乡下而来,路上盘缠丢了,没了落脚地,希望老者能收留一夜。 老者是位善心人,他拍了拍沈烟的肩膀,热心让沈烟在此暂住几天,沈烟微笑感谢,只说不敢多打扰,翌日便会离开。 老者与孙子相依为命,沈烟跟随老者一同进入小小的厅堂,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昏黄灯火下读书。 少年身着粗布衣裳,他眉头微皱道:“爷爷,您身体不好,我都说我出去,您……”他顿住,目光移向老者身旁的沈烟:“你是?” 沈烟对少年点点头。 老者道:“桐儿,这位小兄弟从乡下入城,丢了盘缠,来此借宿一日。” 张桐上下打量沈烟,沉默小片刻后,他拉长尾音“哦”了一声。 老者让孙儿好好读书,他带着沈烟进入里屋,房子小,冬季夜凉,他说两个孩子这一晚要挤着睡,好在床足够宽敞。 沈烟微笑,只道委屈了桐儿小公子。 老者铺床,沈烟在旁边帮忙,他说,沈烟看起来与他家孙子同龄,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个年纪,肯定是要读书的吧? 沈烟眼睫低垂,回忆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是沈府庶出,作为沈府第一个孩子,沈夫人容不得他,别的孩子们入学院就读时,沈夫人以他身体不好为由,不让他上学。 沈家主对沈烟不闻不问,他对他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不关注、不在意,堪比陌生人。 一次巧合之下,沈府嫡出少爷带着几位同学入府,恰好遇见了他,那几位同学说是要同他比学问,结果发现他竟什么都不会,刹时,关于沈府沈烟十岁有余却大字不识的消息传遍了所有熟人耳中。 沈府成了笑柄,为此,沈夫人被沈老爷狠狠训斥,沈烟也开始了死亡式的学习,可即便如此,哪怕到了六年后的现在,沈府旧时对沈家这位不受宠的少爷的印象仍旧是大字不识的文盲。 沈烟从回忆中回神,他对老者笑笑,道:“应是,不会去的吧。” 老者上下打量沈烟,在他看来,面前少年虽很丑,却显得非常稚嫩,从他的容貌看来,这孩子从幼时必然受了许多苦。 老者产生恻隐之心,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生怕伤了少年的自尊心。 这年头能上学院固然是好,可因为高昂的学费上不了学院的人却比比皆是,他们家的孩子能够上得起学院,归功于他良好的成绩。 时间过得很快。 铺好被子,沈烟陪着老者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随着夜深,简单梳洗过后沈烟便躺下了。 沈烟不知不觉间睡下,忽然,他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睁开双眼,在夜色下,入眼的是掀开被子躺到他身旁的张桐。 张桐发现沈烟睁眼,他对沈烟点点头:“抱歉,吵醒你了吗?” 沈烟摇头,道:“没有。” 张桐轻叹一声,道:“距离天命还有两个半时辰,睡吧。” 沈烟轻声应了一声,又睡了。 一直以来,张桐都是自己一个人睡,他有些不习惯。 他偏头,看向身旁呼吸平稳,显然再次入睡的沈烟。 丑是真丑,他收回目光,半晌后又朝沈烟看了眼,这一看,却再也无法收回目光。 明明,前一刻还非常丑的人,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却这么好看? 张桐一只手放到自己的心口,他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世间不可能有这么好看的人,他猜,他可能早已睡着,眼前一切都是幻觉。 他闭了闭眼,再次朝沈烟看去,还是很好看。 忽然,身旁人好看的容貌再次变丑,他询问:“抱歉,因为我,让你无法入睡吗?” 张桐愣了一下,立刻否认,他收回目光,闭眼道:“不是,只是思考一些问题,现在就睡。” 沈烟:“嗯。” 张桐:“……” 翌日清晨,沈烟醒来时天才泛白,张桐却已经在温习功课了。 作为穷苦人家的孩子,他们有他们的压力。 沈烟梳洗过后,与老者一起准备早饭,吃的是糙米粥与两小碟咸菜。 饭后,沈烟再次表达了对老者的感谢,与张桐一同离开张家。 沈烟朝着沈府而去,张桐则是朝着学院而去。 两人同行一段路,路中途分开。 张桐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走回原来的岔道,看向沈烟的背影。 他想到了昨夜看到的人,好看得如幻影一样的人。 现在的沈烟,给他的感觉很普通,但是细想,又感觉这个人似乎并不普通。 他盯着沈烟的背影看了半晌,当他打算离开时,他听到一阵压低的哭泣声。 张桐朝着那人看去,入眼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 与少女同行的是两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子,她们和少女一样,双眼红肿,显然哭了许久,也不知她们遭遇了什么。 一位女子安慰少女:“不哭了,我们能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另一位女子道:“不知救下我们的人是谁。” 少女抽噎着道:“我,我知道,我看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