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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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当他们到门口的时候,外面传来保洁大声和人说话的声音,季明景由此停了下来,现在不能立即开门离去,他侧身低头看向文斯。 本来我担心再说什么会让你感到压力,但好像现在不说什么光在这儿站着也不是办法。 嗯,季老师你说。 季明景却是默默地又看了他一会儿,仿佛在考虑怎么说。 房间是普通的标间,走廊窄窄的,灯光下季明景的头发耷拉下来,眼底也显得有些昏暗。 夕阳从窗外一直延展到两个人的脚底,拖出狭长的影子,映在木门上,似两条倾斜的平行线一样。 季明景开口了,却不是说盛汇或者签约的事,他只是问文斯,你觉得为什么要当演员? 这问题着实超出文斯的预料,而这问题的答案又其实很明显,为赚钱嘛,但文斯心里却真不是这样想的,所以当季明景问的时候,他才怔住了。 季明景静静地看着文斯,两人一时谁也没说话。 在这长久的沉寂里,季明景到底先低笑了声,好像也不是有意思的问题呵,算了。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季明景打开门,却在即将迈出的时候,又顿住脚步。 他半侧身子在门外,回过脸看向文斯,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明信片递给他。 这是一位影界前辈的话,我也不知出处,但偶然看到了很喜欢,上次与你对戏,觉得和你有缘,无论以后能否有机会共事,这句话还是想送给你。 文斯接过来,卡片犹有余温,上面写着两行字。 ** 本来是到开发区来玩儿的,结果文斯坐在酒店的床上,买来的零食动也没动,咖啡撕口就那么敞开放着。 他一直发呆,从傍晚坐到了后半夜不知几点。 他手里拿着那张卡片,上面被硬笔书法拓印下的字迹不知被摩挲了千百回。 刚才在手机上搜索,这话出自一位已经故去的电影界前辈,但姓名不是他记忆中的。 或许这书中世界就是本来世界的一个映射,不停有相同或不同的事发生,却没有一个文斯所熟识的人。 这一瞬间,仿佛都已经被遗忘了的、初来这世界的陌生感再次席卷了他,却又因为这句无比亲切而熟悉的话,让他感到浑身战栗难言的激动。 在他的世界里,说出那话的老者,是他每每偷偷去隔壁电影学院旁听公开课的那位名导师,也是他演艺启蒙的授业恩师。 而那句话正是他让每位学生写在课本扉页上的。 除了那句,他还说过许许多多,文斯从没一刻忘怀。 比如,为什么要演戏? 他的老师说:[镜头表达是一种非常独特的艺术,当你真正演好某个角色,你能进入他所在的情境,与镜头外的人产生共鸣,这是种很神奇又玄幻的纽带,当它震动起来时,你会获得强大的力量与专注,好像是你又不是你,一个全新的你,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而当季明景问起,文斯心里真正想到的其实是这个。 可惜 文斯伏在膝头,默默地克制了一会儿,若此时对面有面镜子,他会能看见自己,眼睛红得吓人,可他看不见,也拼命忍着。 但越忍,却是越忍不住。 朦胧视野中,他看到了那位导师的身影,还是那样精神矍铄地站在讲台上,手臂微微弯曲,抬高指向黑板,洪亮声音穿透整个千人礼堂。 这个时代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进步飞速日新月异,有太多新鲜的东西需要学习,不断学习是演员的自我修养,无论演什么年代什么人物,角色间之所以存在冲突,根本原因都是时代造就,如果不花功夫去了解角色所处的背景,就无法理解他的职业、性格、发展脉络,自然也就演什么都流于表面,无法引起共鸣。 即使已经不是演员,文斯却始终记得导师教诲,这么多年过去,学习对他而言早成了一种习惯。 然而那句,老师,我要跑得很快,跑在所有人前面,这样我就只会听见风声,不会听见那些闲言碎语。 小斯,你有这个志向很好,老师支持你。 可最后却是食言了,所以很多年文斯也没有脸面再去见当初的授业恩师,他终究还是跑不过现实。 到最后,文斯不知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怎样。 他看见老师向他转过身,对他招了招手,仿佛在让他过去,而他终于也能够鼓起勇气追上前 老师,我怎么还是放不下,我觉得我像只打不死的小强,明明那么窝囊不过,还是很庆幸老天厚待,让我还有机会再见您。 希望您在那个世界,不要听说我的事,就算真听说了,也别太为我这个不争气的学生而难过。 无论在哪里,我都会继续加油的,请老师放心。 虚幻散尽,讲台和昔日同学都已远去,文斯最后看见自己的墓碑。 孤立的墓碑前,只有一个人牵着一条金毛犬。 都是背影,但金毛犬脖子上一根棕色的项圈,叮铃铃在风中发出动听的声响。 那是他的拍拍!文斯大惊,想要追上去。 可无论怎么跑,脚步都一直停在原地,而那个人背对他,好像要转过身。 当文斯正要拼命想看清他的长相时,一阵风过,所有景象都消散了,只余空中呢喃着飘忽的话,那张卡片上的话 [伏久者,飞必高。] [哪怕被压垮无数次,只要我们还没被静音,当我们仍有机会去发声,我希望你们都会愿意用尽一切力气去认真地、真诚地表达自己,并把这次机会当作人生最后一次去珍惜和把握。] [来自:一位毕生的演员。] 第47章 做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 发区待了两天, 文斯的主题就是散心再散心,最后全息世界的票都被忘得一干二净,华丽丽地过了期。 应该转手的, 哎,损失一笔钱。 财奴文斯唉声叹,想钱也掩盖不住越来越糟『乱』的脑神经。 其今天早上就该回了, 可他还没调整好,怕被闻立民或者闻礼看到问及,是多留了半天, 特意选择临近晚上的车回去,到十点多,洗洗就歇下,得过一晚是一晚。 大概这两天生物钟『乱』了套, 文斯第二天醒得比平常都早。 一看外面才蒙蒙亮,他睡不着, 索『性』爬起来收拾好,去小区的湖滨跑道健步走。 天转暖,五点不到就已经有人跑道上来回,一圈一圈, 文斯走外围不挡人的路,低着头,保持不快不慢的步调匀速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有个跑步的人他身边不远停下来, 与他一样始步行,文斯仍旧沉浸自己的绪里,丝毫没觉察到。 那人就那么安静地伴他走着,直到文斯终醒过神, 转头看了过去。 闻礼正轻轻舒缓呼吸,见文斯望来,问道,想什么?这么出神。 他已经自文斯身边跑过了十圈,从他刚出现跑道上走路始,就已经跑两圈了,可文斯竟然一点都没看见他。 文斯被问得一愣,脚步不由地慢下来,视线闻礼脸上停留。 朝阳映着两人身侧的湖面,微风乍起,细浪跳跃,搅起满湖碎金,闻礼算歇了一会儿,只有额角还浮着一层汗珠,男人锋锐的眉宇下,双眼里的光却是柔的。 文斯心里忽的就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迫切想同他说点什么。 突然有一人从他身边快速跑过,文斯被那股陡然掀起的劲风吹凉了发热的头脑,蓦地回转头,不再去看闻礼。 可是闻礼却主动问他,有心事吗? 确是心事,文斯心里正像被杂『乱』的线绳缠成一团,难以释怀或表达,好半晌才轻声道,我正犹豫不去做一件很重的事 他说出来,以闻礼会问他是什么事,那时他估计会答,也没什么事吧。 可闻礼却挑眉,说,既然重,当然做。 这耿直的回答让文斯一时不知所措,你怎么这么肯定? 闻礼认真看着姐姐的脸,因你的表写着,你很想去做。 文斯: 太阳彻底跳出了地平线,折『射』湖面打身上,闻礼拿『毛』巾拭去额头的汗,道,你刚刚走这么多圈,估计是想一个不去做的理由,好说服自己吧? 文斯直觉不是,他不是找不做的理由,是找做的理由。 但经闻礼这么一说,文斯却突然发现,他竟好像是对的。 他的确是想不去做的理由,虽然不去做的理由那么多,想都不用想,怕暴『露』身份,怕闻礼爸爸电视上看到自己,认出自己,怕牵一发动全身,怕影响剧走向,怕任务不能完成,怕被送离这个世界 但相比这么多不能去不该去的理由,去做的理由却只有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因他想。 真的想,想到只差一点点就能这点念想豁出一切。 这个想,曾经被他硬生生从心脏割裂下来,埋进不人知的墓园,可突然有人告诉他,可以将它挖出来,重新擦拭后捧怀里,这种失复得的感觉或许永远无法与人说清。 单单一个想字,就是全部的全部了。 如此苍白无力,却偏没有任何一个说no的理由,足以抗衡这个字。 若上辈子,恐怕文斯早就一腔孤勇地扎进去了,可他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除了理由他还有理『性』,他终归是摇了摇头。 想与不想的,也没那么重,有事还得看能或不能。 能或不能?闻礼这话里皱了一下眉,是法规道德约束的事? 文斯一愣,对上弟弟那突然变得十足严肃的眼神,两人同时沉默半刻,文斯差点笑了,你把你姐当成什么人了? 闻礼见他不似玩笑,也知自己失言,道,那除了这个,没什么能不能的。 他想了想说,我不信上帝,也不信命运,社会规则下做事,能或不能端看自己。 文斯心中的阴霾因着闻礼方才那句好笑的法规道德驱散了许,他忽也能用另一种平常心态去听闻礼这时不时冒出的心灵鸡汤。 他甚至还想他讨论一番,其我觉得你应当适合搞研究,什么会选择经商呢? 这问题当然是闻礼早就想好的,搞研究可以引领前沿,从商可以输出效能,两条路子不一样,对我言,从商做自己研究的领域,是最恰当的结合方式。 但商圈可比术圈子复杂多了,还有不太好的阴暗面,算是大环境下的小环境吧,有时候政策虽好,执行下去却颇多阻碍,改变小环境下的规则比大环境难得多,因会动了既得利益者的蛋糕,你怎么看待这方面? 闻礼略微索了一下,很快答道,你说的小环境,是必定存的,想改变小环境,就必须先到那个位置去,往人前走,做人上人,那时候就是你制定规则,非规则约束你。 ** 是你制定规则,非规则约束你。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到何其难,可文斯听进去了,还一直想这件事。 卢庚说的他那位董事长,就是已经走到一定程度,自己的公司内部制定不同外界圈子的规则。 若是像她闻礼这样的人更多一,他所的小圈子规则被改变,是不是终有一天能积小流以成江海? 文斯送走上班的父子俩,独自坐小花园边看书,看闻礼时常看的那书,风轻朗,阳光静谧,半天的沉淀下来,心绪平静不。 三个小时,他看完一本书的五分之一。 当冯姨来提醒时间时,文斯想起闻礼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把时间用真正想做的事上,才不是浪费。 他说得对,时间是很宝贵的。 文斯知道自己已经不够年轻了,二十八岁,若是将他之前已经逝去的人生替换过来,前年的演艺时光就止一个悲凉的结局。 他现从二十八岁重新始,如果真的一直稳妥地等到全书结局再做想做的事,那就是八年以后。 八年,人生能有几个八年呢?八年后的他将三十六岁,若是再想演戏,真就成痴人说梦了。当然这八年,他也可以选择点东西,有个一技之长傍身,然后养活自己,将一辈子望尽。 但真就甘心如此吗? 文斯合上书,看向窗外,旧年的红果摘落了,新年的绿叶正茁壮长成。 他觉得自己骨子里或许是极限运动爱好者,知不可之,注定命短一季。 但不同的是,他从来不赞成那伙有人牵挂的时候做那危险的事,他自己,很多年以来都再没有人可以牵挂,早已习惯孑然一身。 如今,他更是一个工具人,做着闻该做的事,活成闻该有的样子。如果哪一天真被送走,闻礼爸爸也依然会有系统再送来一个姐姐女儿。 那时谁也不会知道,有个文斯曾经来过 拇指与食指合起的书上反复一遍遍摩挲,他终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将书放置物架上,起身走了出去。 ** 餐厅里,冯姨正摆盘,文斯打网上自己机场时被拍到的照片,将手机拿给她看,这个男生冯姨觉得怎样? 冯姨眯着眼看了看,哟小伙子挺俊的,怎么小姐,这不会是你男朋友吧?老阿姨打趣,估计难得见小姐拿男孩子的照片给她看。 文斯笑了,怎么会?是个网红,就是您不觉得他长得 他故意停顿,有心试探,冯姨却打量一会儿那照片,没看出端倪来,还问文斯,小姐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文斯摇头,没有,我就觉得他长得还行,但觉得网红已,没啥特的,不知道什么大好像还对他挺感兴趣。 哦哦这样啊,网红我知道,就是网上很红的小星吧?我小女儿也追星来着,懂得。 冯姨一副了解的神,女孩儿喜欢什么流量爱豆这完全不稀奇。 文斯她说笑几句,两人便一道坐下吃午饭,文斯也算从旁观者角度再次印证了一下自己的男装。 冯姨是除了闻礼闻立民之外,见原主次数最多的人,闻礼他面对面没认出来,冯姨看他的照片也没认出来,那现最大的问题就只剩下 晚上闻立民回后,文斯到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如往常一样他会陪着爸爸看电视,虽然是新闻频道,但文斯也不觉得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