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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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到此处,声量忽然拔高了些,紧盯着满江雪道:你是一切罪恶的开端,是一切惨剧的始作俑者,你让她嫁给了尹宣,你导致了如意门的血案! 扑通一声,不知是哪个地方的游鱼受到了惊吓,在水面翻腾出了巨大的水花,几只河灯在湖水飞溅中灭掉了,梦无归眼里的光亮也随之暗掉了。 昏暗的光线把两人的眼眸都映照得明灭不定,满江雪长久的沉默在梦无归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终于得到了解脱,她直视着梦无归,开口道:所以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罗列我的罪状? 梦无归站直了身子,方才那些透露出来的逼人气势一瞬收敛了起来,她复又恢复到平日里的从容,意味不明地笑道:是,也不全是。 你能拿到逐冰和这朵簪花,说明你至少见过她最后一面,满江雪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要问我寻仇可以,但我今晚必须亲眼见到她。 梦无归将眼睫低垂下去,片刻后又抬了起来,她看着满江雪,说:你敢见她么? 满江雪说:敢。 那何不亲自动手?梦无归说着,又朝满江雪靠近了一些。 听闻此言,满江雪眸光一动。 把面纱揭下来,梦无归凑近了她,语调透着露骨的引诱和魅惑,看看眼前这张脸,还是不是你印象中的样子。 满江雪容色微怔,眼眸里噙着不加掩饰的意外:你 犹豫什么?梦无归低声笑了起来,你不是说你敢么? 隔着过近的距离,满江雪头一次认真地打量起了梦无归,她下半张脸都被面纱遮得严实,露在外头的眉眼明亮如星,那眼中的笑意没了先前的凉薄,变得明媚生姿,恍惚间,竟是和曾经见过的那双眼睛有了几分重合。 满江雪脸色几变,开合的嘴唇久久没有发出声音。 梦无归惬意地瞧着她,语气玩味道:你终究是不敢的,你不敢面对我。 听到她这句算是彻底承认自己是谁的话,满江雪仿佛受到莫大冲击一般,素来冷静稳重的神态顷刻间轰然坍塌,露出了极其少见的惶惑与惊诧。 她手臂微抬,又很快收回去,她说不出话来,只能下意识地重复着抬手收手的举动,像是迟迟下不了决心去揭掉那张面纱。 她从未有过这样慌乱的时刻。 梦无归将她一切反应尽收眼底,她观察着满江雪的一举一动,过了一阵才缓声道:愿意把你的命给我么? 满江雪神情怔愣。 或者不要你的命也行,梦无归说,我可以原谅你,但你得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满江雪再度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嘶哑。 助我重建如意门,梦无归说,我要杀了南宫悯,灭了紫薇教。 满江雪怔怔地看着她:好 还有,我要云华宫,梦无归继续说,你离开魏城后,回去杀了谢宜君和那些能文能武的徒子徒孙,我要重建后的如意门问鼎江湖,我要你为我除掉一切拦路石,你可愿意? 我满江雪心神晃荡,垂眸道,我愿意 梦无归注视着她:果真? 满江雪神情痛苦,应声道:我都答应你。 河灯在湖水的荡漾中聚拢到了一处,那些七彩斑斓又不甚明亮的光线将满江雪饱含苦痛的容颜衬得格外明晰,她两手无力地垂着,雪白衣裙下的身躯好似在这一刻变得十分羸弱,她眉头紧锁地闭着双眼,脸上是不可承受的痛楚。 她不敢看梦无归,她甚至连呼吸都放得那样轻,那样小心翼翼。 能让这个向来淡泊,或者说有些淡漠的人露出这样的表情,梦无归在当下得到了无可比拟的满足感。 她目光直白地看着满江雪,仿佛是在欣赏她现下的模样,许久,她才回转过身,面向着已经恢复平静的湖水,说:那这一次,你可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满江雪的脚步声在背后响了起来,她好像挪动步子行到了梦无归身侧。 放心,我都依你。她这样说。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听到梦无归耳里却是忽然多了点异样,她暗自转动眼珠,想看一看满江雪此时的表情,可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一柄闪着寒芒的长剑。 梦无归双眸微眯,即刻动身朝后退去,可满江雪的动作比更她快,锋利的剑尖挑飞了那张薄薄的面纱,梦无归站定之时,从未显露过的真容已经明明白白地显现出来。 一绺断发自她颊边飘然而落,与那面纱一齐坠到了地面。 虚假被无情撕破,夜色也遮掩不了假象,方才那些看似真心的对话,都在顷刻间化作了你来我往的交锋。 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满江雪握着凝霜,适才痛苦悔恨的神情已然不复存在,她又变成了那个处变不惊的满江雪,她的声音也再听不出来丝毫喑哑。 我认得你,满江雪微微翘起了嘴角,那是个嗤笑的表情,你和师姐自来便有几分相像。 是么?梦无归没有半点慌张,她甚至还在笑,我原以为能凭这几分相像骗过你,看来还是白费功夫了。 师姐不会恨我,满江雪说,你从一开始就露了破绽。 或许是我故意露出这破绽,梦无归说,你可以猜猜看为何。 她话音一落,满江雪便在电光火石间快速闪到她跟前,梦无归被踹翻在地,抬头时颈侧已横着凝霜的薄刃,满江雪语调如常地说道:你可以隐姓埋名十多年,今夜却突然主动与我暴露身份,你不会是这么冲动的人,你把我拖到这时候,是想做什么? 梦无归无所畏惧地回望着她,不卑不亢道:因为时机已经成熟,有些该让你知道的事,已经不必再瞒了,而有些该摆上台面的戏,也该逐一上演了,满江雪,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满江雪冷哼一声,即刻收剑走人。 但我先前说的话都是真的,梦无归站起身来,瞧着满江雪的背影道,我要重建如意门,我需要你的帮助。 满江雪脚步一顿,回头道:如果你只是单单想灭了紫薇教,我可以倾力相助,但你还想对付云华宫,那就绝无可能。 话别说的太早,梦无归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世上没有绝对可言,云华宫我势在必得,你不愿相帮也阻拦不了。 那你可以试试看,满江雪说,看我会不会杀了你。 梦无归放声大笑:我是沈家最后的血脉,你要想杀我,就得想想之后怎么面对小秋。 那你最好现在就祈祷小秋不要出事,满江雪眸光发冷,她若有个闪失,不论你是谁,我都会取你性命。 她当然不会出事,梦无归负手而立,笑意愈发深了,我可是在帮她,至于你,你当年没能护得了曼冬,如今若再护不住小秋,那你就没资格同我这样说话。 她说罢,缓步行到满江雪跟前,一字一顿地说:毕竟我才是她真正的亲人,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真情实感地写累了哈哈哈。 这几章认真走剧情,因为人物过多,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故事线,所以安排了这样交换视角的写法,没有从尹秋那边一直写下去,当然了,其实也写不了(自己水平的问题) 希望你们不会觉得突兀。 下一章就是秋秋那边的场面了,可以提前猜一下,温老师这次是力挽狂澜,还是再度挨打呢? 以及,本章救下孟璟的那个姑娘又是谁呢? 第117章 月光暗了又明,冷寂的光华映照出满地狼藉,也映照着神色各异的面容,因着那大涨的灿烂阵光,竹林显现出了今夜最亮堂的时刻。 阿芙抹着眼泪,歪在剑阵能伤到她的范围之外,尹秋抬起衣袖擦了擦唇边的血迹,那袖子都被血水染透了,将她下半张脸越擦越脏,瞧着有些慎人。 头上的斗笠有些遮挡视线,温朝雨把它揭了下来,看着阿芙说:小姑娘不要乱说话,我来的确是为了杀人,却不是要杀你们。 她说完,冲剑阵里头的尹秋露齿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温师叔?尹秋对她的突然出现十分意外,想站起来,却已经没了力气。 温朝雨兀自挥了挥手,后方的竹林间便飞跃出来一众紫薇教教徒,二话不说就朝那些黑衣人冲了过去。 两方人马一经对上,便各自拔剑缠斗起来。 发觉她还真是带着人要来解围的,阿芙半是疑惑半是惊诧道:你、你不是紫薇教的人吗?你救我们干什么?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温朝雨直接忽略掉了她这一连串的问题,笑着反问道:那你不是九仙堂的人吗?你当年在总坛放那一箭救我干什么?你和梦无归又是怎么知道总坛地形的? 阿芙说:这个嘛 缘分么,就是这么妙不可言,温朝雨说,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虽说我当年也没想过自刎,但你那一箭也算帮了点小忙,咱们这回扯平了。 阿芙不由放大了双眼,终于欢喜道:你、你是个好人啊!那、那尹秋 先别急着高兴,温朝雨说,我功夫大不如前,救不救得了你们还是未知,人倒是带得不少,但也不知对方又是不是也还留有后手。 阿芙愣了一下:那你为什么不多带点人啊! 她把那个多字特意拖得很长,咬得很重。 温朝雨摊了摊手:你和梦无归那般神通广大,我就不信你们会不知道我如今在教中的处境,此番能有这些人来就不错了,知足罢你。 阿芙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听闻此言不免又垂头丧气道:那怎么办?我和师父一开始就安排好了一切,可没想到我师姐被他们设计拦住了,你的人要是打不过,我师姐也来不了,那我们不还是死定了吗? 温朝雨对她这话未置可否,只是看了尹秋一眼,绕着剑阵走了两圈,问道:还站得起来吗? 尹秋撑着逐冰尝试了一下,两腿直打哆嗦。 行了,别试了,温朝雨说,我只问你,若是这剑阵破了,你还能不能接着打下去? 尹秋回答得很快:只要还有口气在,我就不会轻言放弃。 温朝雨笑了一下:那得先破阵,把阵破了以后,依旧得靠你自己解决难题。 尹秋说:我会的,她咳嗽两声,又问道,所以,温师叔能破这阵吗? 闻言,阿芙立即朝温朝雨投去了期盼的目光。 迎着那两道饱含期许与渴望的视线,温朝雨微微一笑,说:对不起,我不能。 尹秋一愣,有些啼笑皆非道:那您 那你废什么话啊!阿芙抢着吼了出来,我们还不知道得破阵吗?真是的! 我又没说我能破阵,温朝雨像是比阿芙还无语的样子,你有能耐你破去。 我没有!阿芙说。 那我也没有。温朝雨说。 那我们就一起死罢!阿芙说着,抬起手指向温朝雨身后,你的人都快死光了,大家一起陪葬,黄泉路上走着也热闹! 经她提醒,温朝雨与尹秋才发现另一头打得有多激烈,先前跟随温朝雨来的教徒们已被黑衣人杀掉了不少,只剩了十来个武功较为厉害一些的还在拼死周旋,或多或少显得有些狼狈。 反观对方却是游刃有余,配合也更为默契,尤其是那领头的黑衣男子,眼见温朝雨率人现身,他并无丝毫意外和慌乱,甚至连动也没动过,只是立在原地静静远观,没有下一步的举动。 这场面看似无甚蹊跷之处,可尹秋见了那男子稳如泰山的模样,心里却是起了点疑心。 他为什么不出手? 既然温朝雨带来的人对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她又已经被剑阵困在了里头,那他何不趁此机会快一些将她杀掉? 他在等什么? 你的人也太没用了罢!阿芙禁不住又焦躁起来,我看见里边儿居然还有个跛子!你在紫薇教混得这么惨吗?完了完了,一起死一起死! 温朝雨被她闹得有些烦乱,忍不住开口骂道:要死你自己死去,若非你和梦无归将尹秋引来,今晚会有这样的事?你嚷嚷个屁,你倒好意思说话。 阿芙不甘示弱道:我们不把尹秋引来,这事就不发生了吗?这事迟早会发生!要不是我师姐 你师姐是个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她便是来了又如何?温朝雨截话道,她能凭一己之力杀掉对方所有人吗? 我师姐很厉害的!就算她杀不了所有人,但只要她先前按时来了,再和尹秋一起联手,就不会有现在的处境!阿芙极力辩解,梗着脖子道,你不了解就不要胡乱点评,没人想变成现在这样,我们又不是为了害尹秋!这不也是发生了意外吗? 温朝雨白了她一眼,根本不想让着她,反驳道:事关多少人性命的大事,你们早该预料到会有多种意外发生才对,任何事情实施之前都必得考虑周全,事后诸葛亮顶个屁用,这事你们就是做得不对,少废话了你! 阿芙被她训得鸦雀无声,想再多做解释又觉温朝雨说的不无道理,只得懊恼道:那就不废话嘛!所以现在到底怎么办啊? 温朝雨没吭声,眉头微蹙地朝另一头看了过去。 她在烈火池待了几近五年,还愿意追随她的教徒并不多,此番能有这些人跟着已经是难能可贵,但也诚如阿芙所说,她这些属下确实没什么用,对方的功夫明显要更胜一筹,就算她来了,也只能是多拖一点时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