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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到二楼的交界处,阮惜玥正要转身踩上第一层阶梯,却突然撞上了迎面走下来的人,后背撞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蝴蝶骨被咯了一下,酸涩的生疼。 紧接着就是几句不堪入耳的脏话,男人嗓音粗狂浑厚,却在阮惜玥抬头看过去时戛然而止。 阮惜玥眼神冷冽,毫不畏惧地瞪回去,那是张陌生面孔,起码在她上次回来时没见过,应该是搬来没多久的租客。 个头很高,大概只比傅泊淮矮一点,浅棕色的卷发长到肩膀,眼尾往下耷拉,络腮胡子,穿着邋遢的皮夹克。 男人不怀好意地吹了声口哨,轻佻的视线在她脖颈到胸前来回打量,而后转着钥匙大步跨下楼梯。 错身而过时,阮惜玥下意识往后躲了躲,还是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夹杂着酒气和烟味,让她差点反胃地吐出来。 正如Ainley所说,房间里又冷又潮湿,灰尘味扑面而来,阮惜玥抬手挡住鼻子,还是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行李箱被随意摊在客厅地板上,沙发上还盖着防尘布,阮惜玥干脆也在地板上坐下,连长外套都不想脱,屁股下隔着布料传来丝丝潮意。 长途跋涉的疲累后知后觉地泛上来,她仰头靠在沙发上,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发呆,又或许是在等待。 咖色大衣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 阮惜玥犹豫了几秒才拿出来看,是沈棠发来的消息,没有提别的,只是问她有没有安全落地。 视频的事是她通过沈棠拜托时栖帮忙的,她能想到的高手只有他,沈棠只是震惊了一小会儿便直接应下。 指腹在屏幕上打下几行字,发送。 退出跟沈棠的聊天后,阮惜玥忍不住往下滑。 跟傅泊淮的聊天框被挤到最下面,他们大多时候都是直接打电话,面对面交流更多。 上次发消息还是出事前,她考虑要不要带着阮念去新开的儿童乐园玩,询问傅泊淮的时间安排。 傅泊淮回答得模棱两可,他说:宝宝想去,随时都可以。 宝宝也不知道指的是谁。 报完平安后,阮惜玥随手把手机丢在地板上,重新歪头靠在沙发上,枕着胳膊,长睫垂下,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环视四周。 百叶窗严丝密合,稀薄的阳光被阻隔在外,爱丁堡的天气好像不太欢迎她回来。 蒙尘的画框,摞至一米高的书,由白变灰的巨大玩偶,还有几个。 从墙角开始,沿着墙边摆放着无数酒瓶,长颈的,矮胖的,黑色的,绿色的,每个瓶口都插着枯枝败叶,有的已经开始发霉,她交代过只是清理卫生,所以这些东西依旧原封不动地摆放着。 这一刻,她好像也成了那个原封不动的人。 混乱的意识在狭小的空间里横冲直撞,又被突然响起的手机拽回来。 阮惜玥垂眸扫了眼,亮起的眼眸瞬间暗淡下去,她伸长胳膊捞过手机,直接接通点了免提,脑袋支撑不住似的再次靠回去。 徐婉的声音尖锐刺耳,彻底撕破了那最后一点体面,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斥责她的心机和欺骗,对继母和妹妹也毫不留情。 “傅泊淮为了你竟然敢反抗我!” 听到这句,阮惜玥双眸蓦然睁开,嘴角慢慢往上荡起,在仅她一人的空间里,低低地笑出声,用最为残忍的话作出审判。 她语带嘲讽地说:“你以为你控制得了谁?” 打击对手的最佳方式便是摧毁她引以为傲的东西。 阮惜玥深知徐婉的掌控欲,装作服从她的模样,让她感到满足而得意,再同时毁掉她对自己和傅泊淮的掌控,巨大的落差足以让她崩溃。 电话挂断后,网页自动推送了国内的热点新闻,阮淇研和舒雅晴的名字太过显眼,不想注意到都难。 阮惜玥没点进去看,她早就预料到结果了,不是在昨天,也不是在录视频时。 而是回国前。 当初她远在英国,利用画廊结交的人脉便利,找了很多国内的私人调查,一点点收集她们的边角料。 邪恶的念头是在林蒽凝去世后滋生暗长的。 她每次深夜惊醒,靠酒精都难以入眠时,都在替林蒽凝不甘心。 人怎么会那么脆弱啊? 林蒽凝身体向来健康,摧毁她的是积压在一起的精神创伤,凭什么那些人可以在国内过得风生水起? 阮惜玥坦然接受了自己的阴暗面,只是没想到回国的契机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她收获了巨大的惊喜,几乎要溺死在爱里了。 她的所有目的都达到了。 报复的快感将阮惜玥的自私放大到了极限,这次她独自奔赴一场盛大的赌局,仰面躺在不见天日的森林里,用血铺成玫瑰海,等着她的爱人回头。 这里是起点,是根源,是她必须跨过的深渊。 但阮惜玥又很怕,怕回到当初酗酒,追求极端刺激,时常失控的黑暗里。 她需要有人帮她兜底,这个人只能是傅泊淮,她不想开口求助,只想他主动为她而来。 如果他还愿意的话。 傍晚时,阮惜玥出了趟门,在附近的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去便利店买了些生活用品,床单被罩被她搞得一团糟,她之前明明很在行的。 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妥协地躺在褶皱遍布的床上,闭眼开始倒时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