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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年一度的盛会,街市上自然热闹非凡。 柳晗身为县令,自是要与民同乐,因而即便白日遇刺一事令她心神不宁,可却也强打着精神来到了灯会上。 街上行人如织,熙熙攘攘的,柳晗坐着轮椅行动不便,只得示意长青推着自己往街旁的酒楼去。 酒楼二楼临街的雅间里,柳晗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热闹的景象也不由弯了眉眼。 突然一阵叫好声传来,柳晗循声低头朝长街望去,正好看到酒楼不远处的街头空地上有一班杂耍人正在大展身手。柳晗本来只是漫不经心地随意打量,可当视线落于一处时却不由停了下来。 那边空地上,身穿棕褐色粗布短打的粗壮汉子从杂耍班子里走出来,取了一块黑色绸布蒙在面上,紧跟着又从怀里掏出数支在灯火下泛着冷冷寒光的红缨飞镖。而在这粗壮汉子对面不远处却立着一道柳晗熟悉的身影。 白日里张扬的红衣换作了牙色长衫,另外亦只用一根同色的发带松松地束住发尾,陆湛负手站在那儿,虽然隔得远,可柳晗也能猜到,此刻的他嘴角定是噙了抹戏谑的笑。 不知那粗壮汉子说了句什么,柳晗便瞧见陆湛身后的人自发地朝两边散去,不多时,汉子的对面、陆湛的身前身后与两侧便空落落起来。 看着汉子侧身站着,手拿着一支飞镖缓缓地抬起,柳晗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当飞镖脱手,周遭似乎一下子都静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甚至还有人别开了脸。然而不论旁人如何心惊胆战,可那一抹牙色却纹丝不动,哪怕那飞镖贴着他的脸飞过去,也不见他神色有半分改变。 叮、叮、叮-铛! 飞镖尽数落在陆湛身后的墙边,见此,人群里很快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柳晗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只是下一刻,她整个人便愣在了那儿。 酒楼下长街上,那被众人围在中央的陆湛不知为何竟突然回身抬头朝这边望过来。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有一瞬的交汇,待看清陆湛忽而勾起的唇角,柳晗便匆匆地移开了视线。 “公子,陆公子到了。” 雅间外的长青突然出声道。 柳晗恍然回神,朝楼下看了眼。 长街上早没了陆湛的身影。 “街上的灯市热闹,你倒在这儿躲清静。” 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柳晗一转身便看到方才还在街上的牙色身影摇着一把折扇慢悠悠地从门外晃进来。 柳晗听得出他话里的打趣之意,只轻轻地笑了下,淡声回道:“游人如织,不及此处视野开阔。”说着,微微一顿,抬头迎上陆湛的目光,继续道,“若不然又怎能窥见世子的风采。” 陆湛闻言倒是乐了,瞥了眼坐在轮椅上的柳晗,乐呵呵地道:“难得难得,你柳清生如今却也学会了揶揄人了。” 柳晗亦是轻笑应他,“古人有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世子难道连这个道理也不知道了?” “好好好!”陆湛拊掌颔首,掀袍在她身旁落座,一手撑着脸颊,掀唇道,“你如今这性子倒更合我脾气了,挺好挺好。” “你……”柳晗别开脸,平复了心气,半晌才闷声闷气地道,“世子是不是都知道了?” 陆湛眼底的笑意更深,挑了挑眉,“哦,我知道了什么?” “不就是我根本不……”柳晗刚开口,长青就突然推门进来。 但见他抱拳行了一礼,肃声道:“大人,孙尤求见。” “孙尤?”柳晗蹙眉。 长青“嗯”了声,解释道:“就是杏来诗社的孙尤孙社长。” 柳晗思索半晌方恍然反应过来,“原来是他。” 泗水县有一群文人时常集聚在一块儿谈诗论道,几年前经人组织,结成了诗社,取名“杏来”,而孙尤是月前才刚刚即任的新社长。因着几日前,孙尤往衙门置办文书,故而柳晗对他还约莫有点儿印象。 柳晗看了眼陆湛,心知此时并非说那些话的好时机,于是便对长青道:“让他进来罢。”紧跟着又侧首看向陆湛,对他说道,“世子不如再去灯会逛逛?” 陆湛却摇了摇头,伸手执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悠悠地品了口,才道:“不急,我等你。” 柳晗从不试图说服陆湛更改注意,故而见他如此说,便索性转回了头不去搭理他,左右又没有什么公案是他堂堂穆王世子听不得的。 很快孙尤就从外头进来了。 他约莫刚四十岁出头,生得一副儒雅的模样,举止谈吐间确有几分见识。见着柳晗,孙尤规规矩矩行了礼,之后倒也开门见山,只说道:“小的冒昧来打扰大人,是想请大人能够赏光为赛诗会出几道题面。” 柳晗道:“本官学识浅薄,怎敢班门弄斧。” “大人说笑了。”举天之下又有谁没有听过乾元元年玉面状元“柳昀”的才名?从前孙尤一众读书人偏居泗水,总以不能一睹奇才“柳昀”的风采而遗憾,后来闻说柳昀被贬至泗水,他们扼腕唏嘘之余,却也在心底生出些不厚道的雀跃来。 如今,他们见识过“柳昀”办案决断时的杀伐果决与清明,可总还想着能在学问上跟他较一较高低。所以,不久前见到“柳昀”进了酒楼来,杏来诗社的几个人便凑在一处合计了下,欲趁着这回中秋灯市的赛诗会来试探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