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约定（上）

    然而这种伤亡似乎全然不被影子们放在心上，只是略微地停顿了一下，更多的影子已经铺天盖地地冲了过来。“这个人很厉害，他的血肉一定很好吃！”“大人们很快就来，一定要在他们赶来之前杀了他，不然我们什么都分不到……”此起彼伏的尖啸声仿佛饥饿的狼群发出的嚎叫，这些影子冲击的速度比起先前更快了数分。

    没有攻击的阵型，没有半点的章法，影子们就是那样绵绵不断地冲上来，如同永无止息的海浪，任凭前锋在礁石上撞得分身碎骨，依然无法阻止后来者的脚步。雷烈目***光，一道接一道蕴含着世界之力的刀光在身边飞舞盘旋，每一次出手都会让一大批影子灰飞烟灭，但影子们仍旧前赴后继地涌来，而且数量丝毫不见减少。

    贪婪，嗜血，残暴，毫无理性，这是雷烈对这些影子的全部印象，那些侥幸在他的刀光下没有毁灭，只是受到重伤而失去战斗力的影子，全都在第一时间成为了同伴们的食物，对他们而言，猎杀，掠夺和进食似乎成为了唯一的本能。随着雷烈逐步踏入死寂魔域深处，围在他身边的影子越来越多，实力也逐渐提升，从足以令破空境初入的大能感到麻烦，到可以威胁到破空境中阶，当他走出数百亿里后，影子们的攻击力已经达到了破空境巅峰。

    “星辰斩！”长啸一声，雷烈终于用出了自己所创刀法的第一招，诞生以来就处于黑暗笼罩中的死寂魔域中，突然出现了点点星光，在漆黑的背景映衬下，显得越发神秘而深邃。漫天星辰缓缓转动着，每一道轨迹都似乎包含着无穷无尽的玄奥，令人忍不住沉浸其中，但对于那些被困在这些星辰中间的影子们，感受却截然不同——星辰运转产生的力场，如同一扇扇巨大的磨盘作用在他们身上，在无形而强大的力量挤压下，这些影子纷纷化为乌有。

    那些躲在星辰围成的区域外的影子们，并不见得就一定走运，柔和的星光四处抛洒，仿佛一支支利箭射出，凡是与这些星光接触到的影子，全都在第一时间发出凄惨的哀嚎，他们的身体在星光下泛起阵阵黑烟，如同夏天烈日下的冰雪般飞速消融，消失的速度丝毫不比星辰力场作用下的同伴们慢。雷烈从进入此地以来，消灭的影子不下十几万，但仅只是这一记星辰斩，灭掉的敌人就至少相当于前面所有战果的总和。

    影子们一向认为自己不怕死，事实上，以往进入死寂魔域的大能者，至少有一半是被这些数量众多的小喽罗们依靠数量优势和悍不畏死得打法拖垮的。这里是他们的故乡，也是孕育他们的温床，死亡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另外一次生命的开始，只要他们的主宰还在，他们的本源还在，无穷无尽的阴寒之气就可以支持他们无数次地复活，唯一的差别只是实力的强弱。

    不过这一次的情况却显然有些不同，那些幸存的影子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所有被消灭的同伴，从身体到本源，所有存在的痕迹已经全都彻底地从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在这个宇宙中出现过一样。这个结果显然超出了他们承受的底线，躲过星辰斩的影子们依然尖叫着，但终于显示出了几分忌惮。

    “他能伤害我们的本源，这个人太危险了！”有影子高声叫道：“快去请大人们来，只有他们才能消灭他！”这些影子也许很贪婪残暴，却绝不愚蠢，在这个真正可以威胁到他们生存的对手面前，他们的表现和其他有智慧的生灵并没有什么差别，无数影子在距离雷烈几千万里之外的地方逡巡着，依旧把后者团团围在中央，却没有一个敢于再度扑上来。

    任何一个战心境以上的武者，都可以在将精神攻击蕴含于真气之中，到了雷烈这个境界，这种双重效果的攻击更是近乎本能，但如果只是这样，还远远不足以达到此时的效果——进入过死寂魔域的大能少说也有数千人，其中不乏对灵魂有精深造诣的，却还从来没有谁能够真正杀死这些影子。雷烈能够做到这一点，最关键的原因，就在于他体内的魂之本源。

    一切的精神体，灵体，灵魂，归根结底都是以魂灵气为核心所形成，拥有魂之本源，甚至可以在体内世界诞生生灵的雷烈虽然并非专精灵魂之道，然而论起对于灵魂和精神的了解，整个下界宇宙能够超过他的屈指可数，他体内凝聚的刀魂，更是针对灵魂的大杀器。这些影子的本源也许在别人看来很隐秘且难以被摧毁，对雷烈来说却算不得什么，在起初的交手试探之后，前者在他眼里已经毫无秘密可言。

    “我为履行约定而来，魔煞老祖，你如果再不制止这些子孙乱来，别怪我要施展辣手了。”对身边游走的影子们视若无睹，雷烈突然提气大喝道，声音化作一道惊雷，眨眼已经响遍了整个死寂魔域。

    “了”字还在空中回荡，一声尖啸突然从众影子中间传出，紧接着，一条山一样巨大，边缘却几乎和周围的黑暗融合在一起，以至于看起来模糊不清的身影化作一阵狂风急冲而出，随即不可思议地一闪即逝，再度出现时，已经到了距离雷烈不过千里之地，无边无际的寒潮随之从上下八方向他激涌而至。

    就在这寒潮之中，一道道不过蛛丝粗细，却凝实无比的细刺好似一群群毒蜂般遮天盖地扑来，每一根细刺蕴含的阴寒之气，都至少是身边寒潮的数千倍，只要被一根击中，就足以让破空境的强者冻成冰雕。

    “既然老祖想要试试我的分量，那我就不客气了，只是可惜了这已经修炼到大能者境界的魔煞。”雷烈的语速并不算快，却刚好在对方快若奔雷的攻击抵达前说完，下一刻，一道炫目的刀光骤然升起，如同一条长河环绕在他的身边，不管是滚滚寒潮还是裹挟在其中的冰寒细刺，悉数都被这刀光挡下，不等那巨大的身影变招，一道道电光骤然从长河之中升腾而起，而后融汇在一起，转瞬之间，这长河已经变成了一条雷电构成的匹练。

    “雷光斩！”雷烈朗声喝道，雷电匹练随之在空中一个摆动，将无尽寒潮和冰刺尽数涤荡一空，随即在电光石火间跨过遥远的空间，直奔那山一样的巨大身影而去。雷烈新创的刀法，只重意境，不重形式，这一招虽然看起来形如长河，灵动激涌，蕴含的却是地地道道的雷电之威，浩浩煌煌，威能无边，好似至高意志亲自降下的审判，足以摧毁世间的一切。

    “吼！”对于这些影子来说，至大至刚的雷霆绝对是克星之一，巨大的身影虽然实力远超普通同伴，却也不敢直面这一道雷电匹练的锋芒。嘶吼声中，山一样的身体突然急速扭曲收缩，转眼体积已经缩小到了原来的三分之一，化作一个身高数百丈，全身黝黑，头生双角，近乎实质的巨大魔影，双臂随即张开，而后向中央环抱，覆盖整个空间的黑暗顿时如同海潮般从四面八方激涌而至，而后在魔影的身前聚集融合，化作一个巨大球体。

    这球体直径足有百丈，凝结有如实质，雷烈的神识足以让他在这黑暗中对一切洞若观火，然而掠过其上时，却有一种触及到黑洞般幽暗深邃，不可测度的感觉，其中蕴含的阴寒之气更是远远超过了之前的冰刺不知多少倍，只是散发出来的气息，就几乎让雷烈的神识也为之冻结。球体一边以自身的线为轴转动，一边迎向雷电匹练，看似缓慢，却在一刹那间便飞越出万里之遥，和匹练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轰！”震撼空间的巨响响起之前，比太阳耀眼十倍的光芒已然化作一道光环，以两者碰撞之处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飞速扩展开去。相对于那雷霆般的响声，这光环对于影子们的杀伤力无疑更加巨大，无数影子暴露在强光之下，他们惊恐地尖叫着，拼命向后退缩，试图躲进远处的黑暗中，却根本无济于事——光环的扩展速度远远超过了影子们的想象，在他们来得及躲藏之前，已经被前者追上，并在与其接触的第一时间化为了灰烬。

    这一击，虽然并没有伤到那巨大的魔影，却成功地借助两者战斗的余波消灭了至少数万影子。雷光斩和黑色球体相遇居然会产生这样大的反应，就算雷烈事先也没有想到，但他很快就恢复如常，长笑道：“阁下实力不错，不知道是十二魔帅，九十六位魔将中的哪一位？且再接我这一招！”

    说话间，一轮巨大的阴阳鱼已经在他面前浮现，而后一面缓慢流转，一面平稳地向着巨大魔影飞去，看起来速度并不快，却已然牢牢锁定了周围的虚空，任那魔影如何腾闪挪移，却始终无法离开原地半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阴阳鱼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最终如同一座大山般向自己压下。直到这时，他的耳边才传来雷烈的声音：“阴阳斩！”

    阴阳流转，可以演化万物，也可以将万物吞噬还原，重归于混沌，对于精神体之类的存在，威胁甚至要超过雷霆。巨大魔影先前成功接下对手一击，看起来相当轻松，实际上却已经用尽全力，此时还未回气，又被这阴阳鱼锁定笼罩，心中顿时大骇，虽然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决计招架不下，却不肯就此束手待毙，怒吼一声，全身上下顿时升腾起滚滚黑气，在空间中汇聚融合，化为一条黑色的巨蟒，就要施展出搏命一击。

    “够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空间中响起，与此同时，黑色的巨蟒突然分解开来，重新化作一道道黑气，而后回到巨大魔影的体内，雷烈发出的阴阳斩也是一样，一面后退着，一面缓缓缩小，直到回到雷烈的身前，变成刚出现时一样的大小，接着消失在空间之中。整个过程，就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已然时间倒流。

    但雷烈心里却清楚得很，这不过是那位魔煞老祖以大威能强行逆转两者招数的运行所造成的效果，和时光倒流绝对扯不上半点关系——时间法则，在五大、法则里最为玄奥深邃，就算是那些至高界的存在，能够掌握这一法则的也不过十之一二，魔煞老祖再强，却也绝无可能强得过那些存在，否则就不会被困在这里长达将近两百亿年了。

    不过即便如此，能够凭借着一己之力，轻描淡写地逆转两记炼空境级别的攻击，这一份实力也已经足够令人惊叹。雷烈在下界见到的大能者中间，实力境界最高的要属星龙大帝，然而和这位魔煞老祖相比，星龙大帝至少要逊色两筹，难怪以后者的手段，居然也只能老老实实地与其签下平等的盟约，而不敢随意耍花招。

    “你不是定下约定的人。”那苍老的声音再度从黑暗中传出，“拿出约定的物品，否则就把你当食物喂给我那些孩儿。”随着这声音的响起，原本只是畏缩地围在远处的影子仿佛被打了一针兴奋剂，一个个精神大振，当最后一句话说出之时，影子中间更是传出了一阵阵代表兴奋的尖啸。

    “我没有什么约定的物品，也从来不存在这样的物品。”雷烈对影子们的反应视如不见，淡然说道：“但这个约定只有你和星龙冰九知道，我能来这里，已经足以证实我的身份，况且对你来说，由谁来履行约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来实现之前的约定。”

    “你说的没错，我对于是谁来执行约定并不感兴趣，唯一关心的只是约定是不是会被执行。”那苍老声音的主人正是雷烈口中的魔煞老祖，此时再次发话道：“我不知道冰九和星龙出了什么事，然而你的实力虽然不错，想要取代他们两人却还远远不够，如果你没有其他的底牌能够打动我，这一次的约定就此作罢——机会错过了下次还会有，但我绝不会把我族的希望押在一个只有破空境中阶的小辈身上，哪怕这小辈的真正实力不下于炼空境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