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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林中的其余石壁上,便是后来者的手书,桑萦一面面看过,将落款一一记于心底。 对于这太古承天决,她已是决心尽力一试,这些在石壁上留书之人,于她也算是有半师之缘,自当铭记于心。 一路看过来,桑萦走在前,陈颐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任她一人走走停停,这会行至石林尽头,他走到她身旁。 “天色不早了,可看好了?” 因石林两侧的皆是高耸入云的山峦和参天古树,本就遮了天光,这会桑萦抬眼看了看,才发觉已近傍晚。 想想也是,从藏书阁中离开时便已经拂晓之时,回房后她看了半会儿书便沉沉睡下,醒后又去见了杜温行,到这会,本就应天黑了。 她看了看最后的几面石壁,“就剩几面了,看完罢。” 陈颐微顿,语气有些不满,“这些人学不成武功,反倒心得体会一大堆,都快赶上那些久试不中的酸腐儒生了。” 他这话说得稍有些刻薄,桑萦却忍不住笑意,她回望他一眼: “哪有你这样编排读书人的太子。” “我只是储君,自是还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要学习。” 陈颐理直气壮,“如何尊重这些操笔杆子的文人,我还要向父皇多学学才行,现在还差得远呢。” “写这些石录的人,虽都没能得到太古承天决,可这些记载却也不是一点用处没有的,于我而言,这些前辈的心得经验本就是我现在所缺的,对这些前辈,我心里是感激的。”桑萦牵住他的手,走向最后一面石壁。 陈颐任她牵着,目光掠过那面石壁时微顿,却也没说什么,反握住她的手,跟她一并走过去。 桑萦走到这最后一面石壁,乍看上面文字凌厉古朴,只是石壁上的刻痕比起其他要轻许多,细看运笔顿笔也稍有几分稚嫩。 这处石壁上的文字不长,只寥寥几行,却让桑萦半晌无言。 ——愚人痴念,庸人俗思。昼夜见此文录,天地灵石何辜。 没有落款,也没有什么标记,只有这孤零零一句话,飞龙走蛇一般呈在这块石壁上。 桑萦没想到这最后一面石壁上竟是这样一段话,她怔愣片刻,想起杜温行说,此处皆是由进入剑阁后的前人所刻录的,但不知杜温行见到这石壁时是何等心情,若那些前人现仍在世,如今若是故地重游又是何等心境。 “这人看笔迹力道应是年纪不大,说出的话却如此刻薄乖张,不知此人落笔时,又可曾想过,这面石壁日夜呈着他这尖酸文字,相比之下是不是更无辜。”桑萦摇头道。 “兴许这石头自己也愿意呢。” 陈颐随口说着,眸光从石壁上的文字掠过,弯唇道:“字丑了些,想来这石头八成是不愿意。” 桑萦忍俊不禁,蓦地想起方才他也说先前那些石壁上的记文酸腐无用,倒是同此人想到一处了。 她再度看向石壁,微摇头道:“这副字不丑,很漂亮了。” “这都能被你夸作漂亮?” 陈颐悠悠道:“这可比我如今差远了,怎没听你夸我写得漂亮?” 听他如是问,桑萦细细思索片刻,而后有些不大确定的问道:“我好像还未见过你的字?” 陈颐淡笑着点点头,“也对,等何时我写给你看。” 看罢石壁的文录,她和陈颐一同走出这片石林。 将将要入夜的苍云山,有着湛色的天和澄亮的月,饶是桑萦这阵子心事繁多半分不敢松懈,心境仍是开阔许多。 难怪连那位魔教的教主,都想在这苍云山中做只自在孤鸟。 山径曲折,两侧是低矮的灌木树丛,枯枝残叶上覆着寒霜疏雪,铺在细窄的小径上,一走一过带着轻声的脆响。 桑萦和陈颐牵着手,沿着层层石阶慢慢朝上走。 “萦萦。” 陈颐蓦地开口唤她。 “之前听你说,林前辈唤你音音?” “嗯。” 桑萦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起这个,只如实应道。 “为何要唤音音?”他如闲聊一般随口问。 往日在师门,也只有林惊风一人回唤她音音,于她而言,这个称呼是极为亲近私密的,骤然从陈颐口中听闻,她面上渐热。 “我也不知,音音是师父给我取的小字,却从未说过是为何。” 她看向陈颐,“为何问我这个?” 陈颐神情自若,看她一脸正色,面上便现出几分笑,“只是随便问问。” “当日在药王谷听褚融提及,便一直记着了。” 桑萦侧过头看看他,面上有些不确定。 “当时我说过吗?” “说过。” 陈颐应得快而笃定。 “褚融问你是不是叫音音,你说是。” 桑萦也想起当时同褚融刚一见面时,确是如此提了一嘴。 想到这,她笑着看他,“这么久的事了你都记得啊。” “太子殿下有心了。” 闻言,陈颐也笑,他握紧桑萦的手,勾着笑意叹道: “倒也并非是孤有心,只是经历过的事,实是想忘也忘不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同太子殿下不同,比如不喜欢不想记住的事或人,我都不会放在心里的。” 本是随口的玩笑,桑萦这话说完,陈颐却是沉默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