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药物的有效率可以达到50%以上,但从临床经验来讲,并没那么乐观。高血压、糖尿病、肝炎这之类的慢性病也全靠调养,治疗过程尤其漫长。你的病并没有想象中严重,跟你一样治愈的患者不在少数......” “所以我该乐观面对,笑对生活的每一天?”他讽刺地接他的话。 顾铭顿了顿,摇头,“你可以不开心,那是你的权利。只是如果困在某种情绪里太久,记得向人求救。” “至少,有很多人牵挂着你。”他的目光看向门外,“比如外头那位。” 顾铭三十来岁依然是位“孤家寡人”,每回见到梁诗恬都会感慨小姑娘不容易。 “她很担心你,昨晚上给我打了好几通电话,生怕我没时间来。你说人跟你谈恋爱,不求名分,还死心塌地,你一出事,第一时间来陪你,没有半点怨言。”说着玩笑起来,“能遇上这样的人,该格外珍惜才对 。” 他没话说,无声看向门外。 ... 季星燃生病了,连续两天没出现在任何公众场合。 公司对外声明含糊其辞,只说身体不适,粉丝心急如焚,时不时找工作人员麻烦。 宁礼也急,更多的是深深的担忧。 距离上次发作似乎没隔多久,他的病严重到了哪种程度,现在有没有大碍,这些她都不得而知。 回忆起前两天目睹的画面,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忍受不住,这天在公司遇到李瑞奇,犹犹豫豫拦下他。 李瑞奇抱着一个纸箱,进电梯时见了她,格外诧异。 “瑞奇哥,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他侧身躲了下。 电梯里除了他俩没别人,宁礼试探地问:“这些,给季老师带的吗?” 箱子里放了些纸质资料,看着挺厚实。 李瑞奇警惕地瞥她一眼,“一些剧本,dy让给的。” 她点点头,切入正题,“季老师,他身体还好吗?” 他的表情立即诡异起来,“你知道些什么?” 那天在休息室外撞见时,他就猜到了,她一定看到了什么。 “唔......”宁礼支支吾吾,硬着头皮交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他有抑郁症,还有女朋友。” 他下意识仰头,看了眼监控摄像。挪几步到她身旁,说话带着气声。 “你……没告诉其他人吧?” 宁礼摇头。 李瑞奇表情肃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来到公司附近的咖啡店,找了个安静的位置。 “说吧,你想问什么?”李瑞奇将纸箱放座位上。 宁礼:“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季老师的身体情况。”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没有大问题。”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 还想问些什么,察觉服务员朝这边走来,又自觉噤声。 两人简单要了杯饮料。 确定了四周没人,宁礼开口问了。 “季老师生病的事,公司里还有谁知道?” 事已至此,李瑞奇没再隐瞒,“除了我和dy,没人知情。现在又多了一个你。” 宁礼悻悻的,“我不是有意撞见的。” 李瑞奇:“多说无益,我只希望别再有第四个人知道。我相信你能守好秘密,对吧?” 她郑重点头,“我知道这件事对季老师、对整个团有多重要。” 他似乎松懈了些,宁礼抓紧机会道出困惑。 “其实还是不敢置信,季老师他,平时明明那么开朗,怎么会......” “那只是在大众眼里。脱下偶像这层外衣,他只是一个内敛、努力,偶尔自闭的普通人。” 作为粉丝,宁礼曾经以为自己看透过他,直至今日,才明白以前从镜头里窥见的他只是冰山一角。她知道他在镜头前擅长活跃气氛,知道他其实私下安静,却不清楚他敏感脆弱的内心,不了解他曾经经历的折磨与挣扎。 李瑞奇一时感慨万千,“那时候我还是团里的助理,星燃很不起眼,一首歌词没几句,单人镜头几秒结束,上电视台录节目总站最边上,还被主持人忽略,但他却是队里公认的最努力的那一个。” “一开始他人气低,粉丝不多,因为和某个网红的一次虚无缥缈的绯闻被骂得很惨,黑粉甚至人肉搜索他的家人,造谣检察官父亲受贿,辱骂他的至亲。从那以后黑料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那时候团队经验不足,应对谣言迟缓,让他受了很多争议。” 宁礼入坑晚,对这些事有所耳闻,此刻听来仍觉得心像被针扎。 不知道那段暗淡的时光,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哼~”李瑞奇嘲讽道,“在这个圈子里,人气低就是原罪,谁都能踩一脚,什么脏水都能往你身上泼,抢镜头、抢资源不过是骂你的托词,没借口怎么彰显正义?” 他顿了顿道:“其实星燃被网暴那段时间就已经有抑郁倾向了,原本以为人气高了就会好很多,没人敢再欺负他、打压他,不给他好脸色,可你看之后那些乌七八糟的事,粉丝对他指手画脚,无休止地闹腾,一点不称意就威胁公司、威胁朋友、威胁他本人,他生性善良,外界的声音让他沉浸在自我认知的矛盾当中,最终被确诊了中度抑郁。” 一番话让宁礼心情愈加沉重,胸口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好一阵,还没回过神。 仔细想想,她也曾热血沸腾一心只为季星燃。有人评价他唱歌烂,她不由分说骂回去;公司没给他定五星级酒店,她跟随大粉维权,逼到相关工作人员离岗;女性朋友发了张两人的合影照,她听信小道消息劝他和朋友绝交。 一切的一切全因爱他。 可从他的角度,感受到的却截然相反。 她真的错了吗? 回到公司,心情格外低落,整个人丧到极致。 见到贺绪,也有气无力。 “去哪儿了?” “有点事出去了一趟,对不起,我不该擅自离岗。” 他蹙起眉,“道什么歉?莫名其妙!” 宁礼抬头,“你有什么吩咐?” 他斜她一眼,“上回让你画的画怎么样了?” 她没什么兴致,“画完了,不过在电脑上,忘了导出来。” “哦,那明天传我。” “好。” 贺绪打量她几眼,真不习惯她这样,“脸这么臭,是想加薪还是想离职。” 宁礼打起精神,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没,我多大福气才能跟你身边,就是死赖着我也不走。” 贺绪抱胸,斜昵道:“我怎么觉得你在讽刺我?” 宁礼冤枉。 “真没有!”她赶紧换了个正常的笑容,“我就是有件事想不明白。” 他抬抬下巴,挑眉示意她继续。 她把他请到就近的接待室沙发上,“你坐。” 贺绪翘起腿,“有事快问。” “那我就直说了......你会讨厌粉丝吗?”话落又迟疑了,她咬咬嘴唇,“这个问题好像有点尴尬。” “知道还问!”他没好气道,见她泄气,又好心应了几句,“我讨厌粉丝干嘛?你会讨厌喜欢自己、为自己无私付出的人?” 宁礼摇头。 想到季星燃,又犹疑了。他大概会觉得粉丝是个累赘吧,不然怎么会弄得自己“遍体鳞伤”。 这个想法持续冲击着她。 不敢想象,她热爱的偶像会有这种想法。 “你不觉得粉丝也有麻烦的时候吗?”宁礼又问。 “我的粉丝不麻烦,他们很可爱。” “......”那是因为你够坦率够直白,一般小爱豆谁有勇气和粉丝对呛。 “当然,无论哪个群体,都有不理智的人、不理智的声音,我哪管得了这么多。” 天生洒脱,大概说的就是他。 贺绪的家庭背景、人生经历决定了他看待事物的方式,而成长环境更为严苛的季星燃就没那么乐观了。 宁礼想要的答案一时无解。 第17章 贺绪走时,周书颖偷偷塞给宁礼一些资料,a4纸张,薄薄几页。 她小声嘱咐说:“找机会给他看看。” 宁礼应下,私下留意看了一眼,封面上两个大字一下攫取视线。 《燃冰》,是她知道的燃冰吗? 一部关于精神病院的电影,后来的贺绪正是凭借这部作品顺利走入影视圈。 原来是这时候种下的缘!拿着手中的剧本,她顿时觉得分量不轻。 上了车,宁礼按交代送到贺绪手上。 他很不耐烦,“不是说了没兴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