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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你手里抢案子,他们想都别想。” 裴恭自觉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半晌,却始终是在自言自语,便又瞟向坐着的方岑熙:“我找你找得忙了一宿,你倒是先说句话行不行?” 方岑熙叠好桌上的案章,慢条斯理道:“有点饿,我们先去吃碗热汤面。” “旁的事,等下慢慢说。” 裴恭:“……” 片刻功夫,裴恭便拉着脸走出案牍院,身后跟着黯然无神的评事方岑熙。 不知情的大理寺众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惹着锦衣卫霉头,这下怕是要理那烂摊子,还要低三下四受气,方评事也是个冤的。” “听闻这案子棘手,招鬼弄神的。办好了那是本就该,是大理寺欠人家的,办不好不就是方评事倒霉?横竖不讨好。” “要是好事,哪能轮到方岑熙头上?” 裴恭撩眸瞥一眼人群,阴沉沉的目光多出几分凶戾。 人群登时噤若寒蝉。 有人目露几分同情悲悯,也有人挑着看好戏的视线,却都只敢目送着倒霉鬼方岑熙被抓出大理寺衙门。 怒火冲天的裴百户提着刀,一早便来大理寺问责,最后在众目睽睽下带走方岑熙,两个人走得雷厉风行。 他们转头便进了衙门外头的面馆。 方岑熙难得大方,使六个铜板巨资,一口气买下两碗阳春面。 裴恭看着寡淡的白面清汤,和零星几颗漂在碗里的葱花,登时只觉得脑壳痛。 他轻啧一声:“香海是因为有乞儿,现在又是怎么?” “你们大理寺不发俸?香海那大案办完了,你的赏银呢?都被你埋院里头生崽儿?” “这面最贵的是里头那撮盐?” 方岑熙哂然一笑:“三爷若是吃不惯,让给我也不妨。” 裴恭:“……” “你还是别请我了。” 他强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掏钱一口气加了好几样浇头,这才勉强将两碗阳春面改作虾子红汤面,又多两个就面小碟。 “我是不是欠过你钱?”裴恭扶额。 “你非得这么折磨我。”这人明明有的是钱给人洗衣服,给人买书,给人送吃的,怎么到自己身上就能这么抠?裴恭不明白,“我碰着你,定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裴恭虽然嘴上念叨不停,手上还是把碗推到方岑熙面前。 “你以后别再请我吃饭,就算是积大德了。” 方岑熙眉眼更弯出几分弧度,下筷子倒也不客气:“多谢三爷。” 言罢,他便低头开始小口吃尝。 裴恭被他磨得没脾气,也只能把刀往桌上一丢,拿筷子翻腾起热乎乎的汤面来。 抬眼之间,眸子里忽映入方岑熙那慢条斯理地模样,他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方岑熙吃东西的模样,很有意思。 他干什么都好像不慌不忙,来日方长。就连吃饭也是,斯斯文文,绝不发出半分动静声响。 他身上穿的还是上衙的常服。 圆领袍熨帖,衬得人修长又笔挺,一举一动更显斯文隽雅。 即便昨晚被人关在案牍院里,他一个人抄了那么多案牍,方岑熙却也毫不抱怨,悠悠闲闲。 富贵他受得,贫苦他也受得。 这世上就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扯起方岑熙丝毫紧张的情绪。 “三爷不动筷?还不合胃口?”方岑熙撩眸,冷不丁便迎上裴恭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裴恭下意识一闪视线,忙慌慌侧过脸去,自言自语似的轻声道:“你在香海能朝着于子荣据理力争。” “跟我这也浑身都是本事,怎么回到大理寺,就被人欺负成这副德行?” 方岑熙执筷的手一滞,眼中飘过几丝意味不明的阴翳,却又很快抬头漾出一脸笑:“哪有?大理寺是想着换老成些的丁寺正帮您。” “也免得像我似的,一到香海,就出了让您进大狱的事。” 裴恭凝着他。 不知怎的,方岑熙虽然笑得与往常并无二致,可裴恭就是能从这浅笑中看出几分刻意来。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裴恭压下眉头,“是不是?” 方岑熙顿了顿,仿佛一下子被裴恭问得无所适足。 裴恭却还不曾罢休:“怎么不说话?” 方岑熙自顾自做了个深呼吸。 “三爷还记得,先前说过的那信吗?”方岑熙温声静气,“宣府卫的信。” 裴恭一怔,忽忘了自己追问的话题。 他忙搁下手里的筷子:“怎么?” “三爷说有内卫掺和,许也是为了找那信。”方岑熙缓声解释,“可如今内卫也未能找到信笺,不会善罢甘休。” 裴恭愣住,忍不住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内卫没找到信?” “内卫是陛下亲卫。”方岑熙面不改色,“内卫手里若是有信,无论那信里的内容是什么,陛下早该赦了梁国公府,或是早已经降罪。” “如今陛下又怎么会不置一语?可见内卫也没有寻到东西。” 裴恭皱眉:“你还真行。” “我爹也是这么个意思。” “三爷可想过,军贼为何长途跋涉带信入京?”方岑熙浅声分析,“那信又是交给谁的?” “如今梁国公府和内卫都不曾寻到信,如果这是一封密谋要构陷梁国公府的信,这信会不会已经被交给了那个要接应军贼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