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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现在已经死了,不至于把她怎么样。 姚正颜又看了一会,才沉重地叹了口气,因为他让她回想起了自己那被雪冻死的父亲——都是一副冻得紫绀了的死人脸。 “纵使生前富贵,死后却曝尸荒野,也是个可怜人。” 她感叹完后又有些于心不忍,想到他身上不断渗出的血容易吸引水里嗜血的脏东西,于是压下心中的恐惧,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水里拖上来。 ——人看着挺瘦的,没想到居然这么沉。 她还顺手把插在他胸口的那只箭拔了出来。 毕竟都决心要做个好人埋了他,总不能让他的尸身插着一支箭去地府投胎不是? 那样也忒不体面了,尤其是对于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来说。 但她光顾着感慨,没注意到拔出箭的那一瞬,男人的睫毛颤了颤。 大抵是他失血过多,箭拔下来之后伤口并没有喷血,但单靠姚正颜一个人显然不能把他安葬妥帖,于是她净了净手上的血,准备跑回去喊人来搭把手。 没想到才跑出一小段,身后便传来一阵尖锐喑哑的鹰叫声,惊得她脚下一个不稳,直接被小石头绊倒,掌心擦出妖艳的血丝。 她扭头一看,果真有只秃鹰从对面的参天大树上附身冲下来,直奔那具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尸体。 河里的那点鱼早早被人捕净,这东西想必是饿疯了,竟连死尸都敢来抢夺。 秃鹰来势汹汹,情急之下她本能地抓起手边的石头,一把一把的胡乱丢过去,嘴上还骂骂咧咧的,企图吓跑那只凶猛的秃鹰。 “快滚开,不许动他!” 秃鹰在尸体的上空扑棱着挣扎了一会儿,终究是不敢真的冲下去撕咬,只能依依不舍地又飞回树上,再伺机而动。 姚正颜虽说看不清秃鹰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它非常愤怒,所以她不敢离去,反而跑回到尸体旁边守着。 正当她庆幸自己的善举才让这人的尸身没被野兽瓜分掉的时候,定睛一看他的脸,顿时十分心虚又尴尬—— 原来她砸秃鹰的石头也砸到了男人,此刻他除了穿着衣裳看不见皮肉的地方,以及原先就有的刀伤之外,尤其是他的脸,真真被砸的鼻青脸肿,那高挺的鼻子下的孔正在流血…… 竟是她糟蹋了人家的尸身,最罪过罪过! 她诚挚地对着他鞠了两个躬。 本想过来帮忙把衣服洗快点的姚舒云正好过来看见了,她先是震惊道:“颜儿,你怎么还不……这是怎么回事?!” 看清楚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后,姚舒云又被吓的不轻,好在姚正颜及时向她说清楚后,她才缓缓放下心来。 但一看到男人的那张俊脸,她又不免暗觉万分失落,像这样不凡的男子,才是她未来想嫁的郎君,若是这人没死该多好…… 然而她只能惋惜地叹息一声,对姚正颜道:“我先在这里守着,你回去拿的药膏来,我帮你处理手上的伤口后咱们再一起葬了他。” “好。” 姚正颜准备着大干一场积攒阴德,兴奋地匆匆跑回家拿了药膏后便又赶去河边。 远远就看见姚舒云将原本放在地上的男人抱在了怀里,她心下诧异又迷惑,但还是乐呵呵冲她喊道:“姐姐我回来了……” 等她跑近了,才发现男人居然起死回生睁开眼了! 她惊骇地往后退了一步,只见他虚弱得仿佛一碰就碎,顶着糊了半张脸的腥红的鼻血,凉凉地瞥了她一眼,轻易勾起她方才砸伤了他的罪恶感。 姚正颜心存侥幸地想,他应该不知道这事是她干的吧……? 姐姐笑得比春天的花儿还明媚喜悦,她轻轻擦去了他脸上的血,温声同他道: “你别怕,她是我妹妹。” …… 垂着脑袋跪在御书房的姚正颜,失神地在心中回味了姐姐当时的那句话——她是我妹妹。 原来从那时候起,姐姐就变了。 她当时只是有些落寞的,毕竟他醒来先看到的人是姐姐,自然认为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而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沾到,也只从姐姐嘴里落得个“她是我妹妹”的功劳,丝毫不谈及是她先发现的他。 但后来他的心腹寻上来,还说他是皇帝…… 姚正颜便自此再也不敢与这事扯上关联,恨不得把全部将功劳推到姐姐头上,就怕自己哪天被查出曾拿石头砸坏皇帝、害他险些毁容这件事。 毕竟谋害皇帝是死罪! 而姚舒云不甘心嫁给王强子,想来大抵是看上了皇上这样气宇轩昂的男子,只是没想到进宫,皇上并没有要娶她亦或是纳她为妃的意思。 她十分不解,像皇上这样阴鸷狠厉的人,嫁给他日日担惊受怕的,有什么好呢? 就比如现在,明知道会像前世一样,只要她乖一点躲在后边不说话,只要姚舒云言辞恳切多求他几句,他就会轻拿轻放饶过她们,但她此刻还是畏惧得止不住地牙打颤。 何况她也不想再领姚舒云的情。 故而两世根深蒂固的恐惧以及前世亵渎他的羞愧感,不断侵袭着摇摇欲坠的姚正颜,让她觉得越发呼吸不上来了。 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煎熬,她头脑一糊涂便生起熊心豹子胆,哑声道了句:“我…是我一个人的错……我…这就去、去外边跪着听候陛下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