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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二焦见这掌柜倒很有眼色,还会来事儿,见主子没有反对,便冲掌柜笑说:呈上来尝尝便是。 田掌柜一听便知生意来了,他们喝的这茶价钱不菲,哪怕只是售出去少许,都快赶上他一天的营生了。 待田掌柜殷勤跑去取茶叶了,冯二焦好不容易歇了歇脚,才又偷偷打量了一眼茶花,低声道:她这么快就不认识咱们了? 赵时隽语气略是讥讽,非得和这丑东西认识一下,才显得你能耐? 冯二焦讪讪闭嘴,心道也是,他家主子气度再小,也不至于和个丑兮兮的小姑娘计较。 在田掌柜走开的空档里,店里断断续续也有其他人需要招待,一屋子虽都是些三教九流,但大多都是过路的正常人,只是其中有两个却和旁人都有些不同。 那二人一个消瘦佝偻着背,一个是癞痢头,脸上泛着油光,身上散发着一种下水沟的气质,那目光看人分外黏腻。 就在茶花为他们倒了茶水之后,消瘦的那个却忽然皱眉问她:你们这客栈里头什么味道? 茶花下意识顿住,却并没有嗅到什么奇怪的气味。 她轻声解释了一句没有。 旁边那癞痢头接话道:怎么会没有? 他说着便凑到茶花面前嗅了嗅,冲瘦子笑说:可不是奈子香味儿? 小姑娘却好似懵了一般,这样下流的话,却还是她从未听过的话。 她涉世未深,只浅显的知晓人分好坏,却还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坏成什么模样、坏得有多下作。 尽管她的伪装没有漏洞,可这世道对于一些人而言,便是给钱去那青楼里,恐怕都未必能换来女人的一眼。 说句难听话,一些腌臜的男人哪怕逮住个母猪都不一定会放过,更何况是茶花这年岁的女孩? 她虽然看着面容丑陋,可凑近了身上确实有一股未脱稚气的香。 而她的身段纤纤如荷,正如前些日子虞宝镜所相中的那样,若不看那张脸,身子也多少是个极品。 茶花下意识攥紧了手指,垂眸想去找掌柜。 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却毫无任何可以借鉴的经验,甚至呼吸都是紧促的。 说白了,小姑娘与外面的世界建立了关联也才不过短短一年罢了,若不是她每每都故作坚强,陈茶彦如何能放心她出门来。 可那瘦子却在她抬脚瞬间好似无意间猛地压住她的袖角,令她失了平衡一般,往那邻桌跌去。 茶花的后背磕在了那桌角上,才堪堪止住了步伐。 那瘦子和癞痢头本还要张嘴,却在看到她身后的人时顿时又见鬼似的闭上了嘴,收敛起来低头喝茶。 小姑娘疼得脸色发白,待缓了过来,才又默不作声地从站直了身子。 她起来后才发觉自己方才不知还磕碰到哪里,头发竟也碰散了一绺。 她眼中盈满水雾,轻咬了咬下唇,又低头兀自想要捡起地上掉落的发带。 可在茶花手指碰到的时候,那只素蓝发带却被一只纤长玉白的手指提前按住。 茶花细细的手指穿过他两指之间,霎时怔了一瞬。 察觉对方身份后,很快,那只小手便又好似银鱼般飞快地从男人指缝间滑腻地游走。 遇到了这一桌茶花心尖上反而更怵得慌。 小姑娘站在一旁泪睫轻颤,小手紧绷着不自觉地轻轻抚过衣摆上的褶痕。 男人的目光在她面上巡睃过几旬,才缓缓启唇与她说道:先前真是抱歉。 他说着,将手里捡起来的那只素蓝发带从容递到她面前。 再一次开口,口吻却更替得彬彬有礼,温润清朗。 赵时隽舒开眉心,语气柔和地与她解释:那天我错把你认成了旁人,想必那时也吓到了你吧? 茶花面上神情一怔,噙着泪珠的雾眸微微睁大,犹如两丸圆润的檀珠,颇是诧异地抬起眼睫朝他看去。 她联想到他那日极其恶劣的情绪与态度,心中又觉这人好似会变脸般 茶花见过的人不是很多,但那会儿见到赵时隽时,只觉他喜怒无常又捉摸不透的脾性让她似乎根本没有办法将他归纳为从前见过的任何一类人。 她没有开口,但对方却又继续用着与从前都截然不同的大度语气同她道:你的手法极好,回头我让冯二焦把额外的赏钱补偿给你可好? 听到了钱字,茶花紧绷了许久的心弦才终于微微松开一些。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钱是多么重要的东西,茶花比谁都清楚。 她自然不会有赵时隽那样的九曲心肠,简单的脑袋里也只会觉得能愿意把钱给她的人,想来也坏不到哪里去 而且,他说他那天是因为认错人了。 那天茶花确实听见他叫自己烟娘的 小姑娘轻眨了一下那双湿漉漉的鸦睫,抿着唇微不可闻地从鼻腔里发出个软糯的嗯,这才愿意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接过男人主动递来的发带。 她握着发带回到柜台后才缠回了发间。 赵时隽再一次瞥了一眼茶花眼角未干的水光,手里的扇骨点叩了下桌面,忽然笑问冯二焦。 你说她这么可怜,我是不是该帮帮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