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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遂脸上仍是笑着,只是心情变得有些苦涩了,他温声问:“休沐一日,我带陛下出去走走,怎么样?” 卫峋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他喜欢和江遂在人群中走走停停,身边都是陌生人,只有他们两个是彼此相识相知的。江遂的视线会一直落在他身上,若人群把他俩冲开,江遂还会立刻反应过来,紧张的四处张望。 等找到他以后,江遂的神情就会立刻放松下来。 江遂经常笑,甚至笑的太频繁了一点,然而,卫峋最喜欢的不是他的笑,而是自己出现在他眼前后,他所流露出的失而复得的快慰。 这些复杂的心情,卫峋当然不会说出来,他还在跟江遂一遍遍的确认。 “一整天?” “一整天。” “不变卦?” 江遂失笑,“不变卦。” “要是变卦怎么办?” 江遂:“……” 他难道是这么没有信用的人吗。 “陛下以为呢?” 卫峋稍微思索了片刻,然后,他勾起唇角,笑的奸诈,“若变卦,就罚你将一日,改成陪朕三日。” 江遂望着他,没有言语。 他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这么明显,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发现过。 别人对他好,他要思量思量再思量,私下里吃一顿饭,他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不想明白对方在他身上所求何事,他绝不会赴宴。可到了卫峋这里,明明他每天都在对自己好,每天都在强调着想和自己更加亲近,但是,他就是从来没怀疑过。 不过,现在再想,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思绪在须臾间闪过,江遂脾气很好的应了一声,“行。” 卫峋来之后比来之前的心情更好,在王府蹭了一顿午饭,回去时,他以为江遂的宿醉后遗症已经恢复,可是,他提出让江遂跟自己一起回宫,江遂还是拒绝了。 他说想在王府多住几天,等到了二十七,卫峋还能直接到王府来找他。 今天是十九,距离二十七还有不到八天的时间,要是以前,卫峋绝对不会答应。 但他今天尝到了甜头,别说七天,就是十四天—— 不行,十四天还是无法接受,七天就七天吧,朕能忍。 …… 最终,卫峋还是自己走了。 对普通人来说,七天就是眨个眼的工夫,还没意识到呢,已经过去了。然而对卫峋,这七天简直度日如年,一是因为江遂不在,二是因为他很期待七天后的行程。 相比小学生春游心态的皇帝陛下,江遂就淡定多了,和卫峋出游的前一日,他还来到了长乐山,看望住在山上的江迢。 琼娘照例在外面守着,江迢端着茶壶,给自己和弟弟倒茶。 茶倒一半,江遂突然开口:“我要走了。” 江迢手一抖,茶水洒在了外面,沉默的抬起眼,她把茶壶放下。 “什么时候?” 她太了解江遂,既然能这么说,那就是已经做好了决定,也做好了准备。 江遂道:“明天。” 江迢有好多话想说,可是僵硬良久,她连嘴都张不开,这么多年过去,她弟弟早就长大了,他不需要自己这个姐姐给他出谋划策,更不需要自己来动摇他的心志、拖他的后腿。 但她还是问了一句,“是因为那个梦吗?” 江遂摇了摇头,“不是。” 至于多的,他一句都不肯说。 没有原因,江遂不可能突然下定决心,江迢终于流露出了几分担心,江遂看见,扯了扯嘴角,他安慰道:“这一次,是我自己的私愿,与陛下无关,也与旁人无关。姐姐放心,大家都会好好的,不会出事的。” 江迢蹙着眉。 “那你呢?” 她没忽视江遂话里的话,大家都会好好的,不会出事,也就是说这件事不会影响到别人,可是身为当事人,他难道能全身而退? 江遂笑了笑,“我也会没事。” 江迢已经不信他了,但是劝他没用,她只能打听一些别的事,“你想好陛下会是什么反应了吗?” 江遂说他明天就走,说的如此笃定,可是这天下还是那么太平,一点浪花都没有。摄政王要是辞官了,不说全天下,全京城都要震动,可江迢没听到一点风声,很明显,这是江遂单方面的决定。 江迢不懂,他怎么就那么肯定,自己明天一定能走。 “姐姐,我了解陛下。” 江遂的声音很轻,江迢默不作声的望着他,最终,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好像从很多年前开始,江遂和卫峋之间的关系就容不得别人插手了,最了解卫峋的人是江遂,最了解江遂的人是卫峋,可若说他们的关系已经金汤固若,却远远达不到。 彼此信任,却又信任的不够,彼此珍视,却又珍视的懵懂。 就像是走在独木桥上,不知何时,只要稍一失足,便是粉身碎骨、再也无法挽回的下场。 江遂在江迢这里待了半个时辰,交代完他要交代的事情,江遂就准备走了,琼娘看他出来,连忙走过来,打算送送他,却没想到,这回和以往不一样,江迢也走出了屋子,把江遂送到了大门。 只是站在门边,江迢又问了他一句,“你确定这么做,真的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