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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周翰干脆利落的起身准备离开,却又听律师说,“时先生最近很缺钱吧。” 孟周翰被戳到了痛脚,不由自主就站住了,“……” 却随即就想到了些什么。 ——他倒也没有忘了,劲游就在他的旗下。 因为追影工作室实质上已经被劲游吞并,所以实际跟他打劳动仲裁官司的,不是追影那个种猪前老板,而是劲游。劲游有自己的法务部,所以他没想过这件事会传到他爸的律师团耳中。 但是……有钱人的圈子就只有这么大,和有钱人盘根错节利益攸关的律师圈子,又能有多大? 他和他爸的律师之间,怎么可能毫无交集?指不定日常出入的律所都是同一家。 “你想暗示我什么?”孟周翰微微眯了眯眼睛。 就算沦落到眼下的处境,在他眼中,百十来万也依旧只是个小钱。不值得为此突破底线。 但他怎么忘了,这个人很可能是专门帮大公司打拒赔官司的律师。为了逼迫索赔者接受私下和解,省那百八十万,在“法律抓不到把柄”的程度上威逼利诱,他们什么干不出来?私下调查他的财政状况,只能算是基本操作。 “别紧张,我是个律师,一向奉公守法。” 孟周翰冷笑,“贴着法律底线、钻着法律空子守法的人渣,我见得多了。” 律师又恼火,又觉得可笑,“你说话这么冲,平时都是怎么跟人沟通的?没少挨打吧?” 孟周翰:…… 律师说,“我只是想劝你一句,有些债务是拖不起的。” 第32章 穷爸爸(四) “我爱你。”…… 孟周翰没有应声, 也没有反驳。 他查过,时小凡名下没有任何贷款。就时小凡那条理分明的理财观,也根本就不可能私下欠什么高利贷——他连白条和花吧都没用过, 名下甚至都没有开信用卡。 然而, 虽然说出来很诡异,可是——孟周翰很信任对面这个理赔律师的调查能力。他们这种人专门嗅着钱和血的腥味玩弄规则, 道德观念堪称没有,偏偏每一个都是业务上的精英。 所以他站住了, 等律师明说。 “据我所知, 你的父亲欠下了很大一笔贷款。不知道他有没有偿还能力。” 孟周翰:…… 他有些疑惑不解, “你不会为了陷害我, 去套路贷他了吧?” 律师:…… “说话是要付法律责任的。”律师有些气急败坏,“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孟周翰忍了忍, 没把那句——我觉得你做得出来——给说出口。 “你才电视剧看多了呢。”孟周翰原本还以为他能揭发出什么惊天大秘密呢,原来就是时小凡他爹欠债了。 ——这不理所当然吗? 你听听他打电话那口气,跟老领导作报告似的, 书面语和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可见人生失败,只能靠说些空洞的大话在儿子跟前树立形象。这种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极其要面子, 因为除了脸面他也没别的东西了。 这种人若不是欠了债还不上, 怎么可能在儿子筹备结婚时, 把他的存款全给搂走了?肯定瞒得死死的。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孟周翰反而觉得好笑, “他欠债, 跟我有什么关系?” ——既然是律师, 总不至于不知道现代法律不支持封建社会那套父债子偿的规则了吧?时小凡要是16岁, 不是爷爷奶奶带大而是靠他爹养着,是他爹财产的直接受益人也就罢了。他都26岁了,又没吃他爹的又没花他爹的, 甚至于完全不指望以后能继承他爹什么财产。怎么,他爹私底下欠的钱,还得他卖身去还? 何况,他还不是时小凡,他连那点亲情上的羁绊都没有。 律师懵了一阵,讶异的看着他的眼睛,确认他是真的无动于衷,反而有些惊叹了。 孟周翰猜得不错,他是专门打理赔官司的律师。对大公司来说,理赔官司的本质就是不赔钱。他的工作本身,就是使出浑身解数击败索赔人。 工作就是工作——哪怕索赔人真的是受害者,断腿瞎眼家破人亡,可怜得不可救药,工作也是工作。何况索赔者里流氓无赖也不少。少给他们赔一分,就能多给自己赚几厘。 他也没必要愧疚,他也是维护企业的合法权益。那些认为只有弱者才有合法权益,强者不配有的民粹,才是真正危害社会安定的毒瘤。 对不可避免偶尔会发生的个人的不幸,他感到很遗憾。 但是为了达成民粹道德认可的“正义”,而去绑架法律,推翻合法程序导出的结果,危害远比个案的不幸更严重。 法律是神圣的,不可轻改的,必须维护的。不该被舆论和民愤绑架——话又说回来,法盲的愤怒盲目又短暂,只要抓准他们的怒点,轻易就能用谎言引导和操控。究竟有什么参考价值? 只是,住着五星级酒店对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夜景喝红酒的时候,偶尔他也会自嘲,太有良心的人干不了他这个活儿。但是——人性果然不可揣测啊。 “你听过欠款催收公司吧?”既然时小凡是这么冷血的人,他就更无所顾忌了,“你确定你的父亲还不上钱不要紧?” 孟周翰似笑非笑,“如果你觉得要紧,那更不该相信我会接受这么苛刻的条件吧。” “嗯,是啊,毕竟能讹富豪的机会就在眼前。”律师点了点头,“但,你的父亲是个欠了一大笔钱还不上的老赖。你确定闹出舆论之后,你能占到什么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