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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他”的做法……保护了苏禾,保住了他们的爱情。 他其实一直都很羡慕这种有着清醒的头脑和明确的判断,可以不受一切干扰,对一切自己看不顺眼的规则报以冷笑,不论他们声势究竟有多正义浩大,都敢我行我素的把自己的决定甩在他们脸上的人。实质上在道德评判上,他都会不自觉的给这种人更宽容的标准。 但其实梦至此处,他就已意识到,梦中这个他其实并不是他了 ——人是评判不了自己的。 他之所以“宽容”,恰是因为这是他羡慕却无法成为的。 这不是他。 但是真正的他究竟有什么好呢?如果不是变成了“梦中”这个人,他的人生早已翻天覆地——连想再看一眼苏禾都做不到。 苏禾似乎一直都觉得,就算没有了他,他的人生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怎么可能啊。 幼儿园时被老师领进教室后,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她整洁漂亮又聪明,端正的坐在小板凳上,挺拔得就像一只小天鹅。老师说这是我们的新朋友,他第一天进幼儿园,哪位小朋友愿意带一带他呀?苏禾就眨着好奇又明亮的眼睛,高高的举起了手。 从那时起,他其实就已经喜欢她了。 他的人生从遇到她的那刻起,就悄然划定了航线。她在他人生的起始时出现,就像一颗定盘星。她托住他的心性,是那个在灰暗和压抑中描绘亮色和欢喜的人,是那个让他没有在糟糕的环境中自暴自弃随波逐流的人。他缠缠绕绕追逐着她走过了二十多年人生,早已难解难分。他不是她的半身——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是独立和完整的。但她确实是他的半身,如果失去了她,他整个人整颗心都会被挖的满目疮痍。 也许是能一如既往的生活下去的——但他其实根本就无法去想象。 可他终究还是败逃了。 而后“变成”了他羡慕却无法做到的模样——其实,那才是和苏禾势均力敌的模样吧。 苏禾接纳了“梦中”的那个他。 一切都很好。 但是忽然之间,她便流着泪望过来——明明是在“梦中”,她的眼睛却仿佛穿透了梦境,看到了里面的他。她哭得那么难过,满眼都是泪水,脸颊都已经红了。显然已经哭了很久。他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疼痛和震动在梦中都那么清晰。“他”怎么可以让她这么伤心!他想抱一抱她给他擦去泪水,却发现自己连动一下手脚都不能。 她说,“……我很想你,你回来好不好?” 他猛地怔住了。他怎么可能甘心把她让给“他”啊,这是他的人生,他的爱人。什么势均力敌什么配得上……还不是让她哭得这么伤心。那么他拼命说服自己到底有什么意义?他想要回去,他想要亲自陪在她的身边。 他挣扎着想要冲破梦境醒过来。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成功了,他摸到了梦与现实的隔阂,他甚至看到“另一个他”就站在他的对面。 但就在清醒过来的那一瞬间,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黑暗中被仪器微弱的荧光映照的天花板。 四周寂无人声,只有仪器微弱的运转声。 他似乎进入了全新的梦境中——但所幸,这个梦也只持续了一瞬间。他很快便再度昏睡过去。 他再次在梦中苏醒时,苏禾已经不再哭了。只是眼睛红肿,带着一种伤心之后疲倦的平静,“不要逃,”她看着他的眼睛,“你明明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去做。” 是的,他还有很多事想做——最首先他要回到她身边。 ……她想念他,她想要他回去。 他冲击着黑暗中的墙壁,想要再一次努力。然而忽然有水声满溢上来,黑暗的空间被照亮了。耳边似乎有谁在呼唤他,仪器滴滴答答的响声越来越清晰。他忽然焦急的意识到了什么,他拼命捅破那阻拦他的隔阂,想要拉住对面那个懵懂的二货,把“他”扔过去——本来“他”就该在这一边,而他才该在另一边。 但是太迟了…… 天光洞入,短暂的白光之后,视野逐渐清晰。 ——他睁开了眼睛,陌生的人惊喜的互相转告着,“醒了醒了,他醒了。”有人喜极而泣的拥抱他,“小凡,是妈妈啊。小凡……” 他头痛并且困顿,记忆之中一片混沌的空白。 他疑惑——我是谁,我在哪里,我想做什么?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弄丢了些什么? 短暂的回应之后,他很快便再度昏睡过去。 昏睡前依稀听到人解释——大脑还在恢复,需要继续疗养。不会一醒过来就跟没事一样,可能会有部分记忆损伤……还需要康复训练。 ——他没能再回到“梦境”之中。 第50章 三人行(一) “……是,时小凡吗?”…… “孟周翰”——或者说时小凡——的认知复健训练很顺利。 在孟周翰的父亲孟启森先生和母亲明如海女士看来, 顺利得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他昏迷了两个多月,再多躺一阵可能就要被宣判为植物人了。医生提前预警过,深度昏迷一般说来意味着严重的脑损伤。这种情况下就算醒来, 也会伴随着认知后遗症, 诸如记忆力、认知能力、智力的退化等等。 所以孟周翰的父母实质上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变笨是正常的。只要不变成痴呆,就值得撒钱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