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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父母找亲戚朋友帮忙,“她”还没走进镇上火车站的售票厅,就被一群人截住拖了回来。 教授似乎试图跟她父母讲道理,根据小姑娘事后听到的只言片语,他讲的应该是——她才15岁,还不到婚龄,这种行为是违法的之类。 可惜她父母不认这一套。法不责众,本省农村都这样,你见谁家被抓起来了?吓唬谁呢。 “她”这一跑、一辩,就把自己的“亲事”搞黄了。对方得知后说什么都不肯再要她,一心让她家退彩礼。 “她”被父母质问到底哪里对不起她,她要这么祸害自家。她爹抄起棍子来打,幸好被她妈拦下了,只挨了两下。 不知道教授瘸着腿饿着肚子被锁在屋里是什么感受。 反正换回来之后,小姑娘就有些崩溃了。 然而还有更让她崩溃的事。 他们交换之前,教授发的一篇微博长文章火了,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她一交换到教授的身体里,就收到无数人私信来骂“他”——并提及,他曾在女孩因买卖婚姻而死,网上骂部分地区农村的此类陋俗时,评论说“然而农村男性也有繁衍权力”。 小姑娘很是受刺激。 于是她去翻看了教授所有微博文章,甚至还找到了他的小号。 这位教授不但非要在这种时机,表达他对农村男性繁衍权力的关注。他还在小号和私信聊天里提出过这样的观点——提高生育率唯一有效的方法,就是降低女性接受高等教育的比例和年限。把教育和工作机会尽可能的向男性倾斜。“可惜”现在这种观点已经不能公开讨论和实施了。只能通过面试和工作推荐,私底下卡一卡。 而跟他讨论的人说——没错,十五六岁初中毕业就工作了的女人,很多十六七岁就恋爱生孩子了。你不让她们这么玩,她们还跟你急呢。其实就该这样,早点放开年龄,男的向下找,还能缓解一下光棍危机。 教授说:哈哈,还是要等到成年的呀。但降低婚龄确实可以讨论一下——只是这种建议男人提容易引起误会,最好有哪个女学者能提一下。 。 郑莹颖说,“……你能想得到吗?我一直以为这个人只是在男和女之间,选择了男,是立场问题。我没料到——他根本是打从心底里,就没把女人当人。‘哈哈,还是要等到成年的呀’——他以为这是在讨论猪什么时候杀吗?学历高到这种程度的‘学者’,30出头就评上副教授的人,居然能做到不把一半的人当人。” 苏禾轻轻舒了口气,没有说话。 孟周翰皱了皱眉头——这种论调他在他那个圈子里见得多了,多到让他本能觉得厌恶的同时,又能习以为常……以致于,他评判男人是否道德败坏时会自动略过这种言论。 但果然,在有女人在场时,同性的这种低劣还是会让他感到如坐针毡。 “还有那个降低女性婚龄的提案——”郑莹颖说着就又有些上火。 这件事她确实有些印象。 曾有一位女学者提议降低女性婚龄,在网上引起巨大争议。当时教授曾替她解释——这个提议的背景是,赣南农村存在着大量未婚生育的年轻妈妈。她们已经事实上成婚和生育了,却被婚龄卡住,婚姻和家庭权益却得不到现行法律的保障。降低婚龄,正是为了尽快帮她们步入合法婚姻,保障她们的利益。 太过情绪化的质疑议案的动机,而不是议案和实际情况本身,不利于就事论事。要知道很多看似不合理的提议和举措,背后都对应着实际问题。社会是复杂的。云云。 那时,郑莹颖以为他是站在“就事论事”的角度,从自己的专业上解释的——学者嘛,经常会抛出些角度很冷门的剖析。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一个社会学专家,他能不清楚,这些成现象的十五六、十七八的未婚妈妈是怎么造成的? 装傻充愣说什么降低婚龄是为了保障未婚妈妈的权益……这分明就是歹徒嫌受害者基数还不够大,作案还不够方便。 “指不定这个提议本身就是他自己弄出来的——否则他一个听不得女权的男人,怎么可能突然跳出来说要‘保障这些女人的权力’?”郑莹颖越说就越恼火,“毕竟农村男性的繁衍权力,肯定只能落实到农村女性的子|宫上嘛!” 苏禾拍了拍她的手,“冷静一下,你已经开始预设立场了。何况,谁说女人就不能站这种损害女性权益的立场?” 郑莹颖赶紧深吸一口气,克制住怒气——她是个记者,一个“真正的”记者——她用事实,而非情绪和诛心说话。 “然而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被骂吗?”她跳过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第62章 天降正义(四) 施害者终将受自己的害…… 郑莹颖说, “因为他发了篇博文,呼吁社会关注赣南省农村女童辍学和未成年婚育问题。” 措辞保持了他一直以来提到女性话题时所展现出来的“就事论事”的学术式冷感,却得出了与他一贯以来隐隐透露出的态度截然不同的结论。 ——他在微博上留下的一贯态度, 当然就是通篇没一个“女”字, 厌恶论及性别话题特别是从女性角度。然后突然间蹭了个热点,却是在一个男性无疑是迫害者和迫害行为的受益者的领域里, 别开生面的创造出一处“提及男人拥有繁衍权力,都不被她们所容许”的道德反攻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