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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房宫女抬起头,恨恨地看向容汐。 容汐这才见她容貌,不由一愣。 “你是……彤史?” 容汐记不得她的名字了,但容貌还有印象,她是半个多月前在枯井边为自尽姐姐哭天抢地的小彤史。 “奴婢春迎,你果然还记得我。” 春迎冷笑一声,“既然记得我,又何必装作不知来意。人遇鬼神,多少有些敬畏之心,反思恶行因果,而你却无动于衷,脸皮真厚。” “我没做恶事,反思什么?” “别装了,我姐姐是你逼死的!” “你姐姐是畏罪自尽,与我何干?” “她没罪!她是被人逼死的!我最了解她,她不可能篡改侍寝记档!” 春迎怒目圆瞠,血丝盈目,声音从胸腔中怒吼而出,像一头幼兽最后的搏斗,咬紧不松口。 见她如此笃定,容汐心思微动,便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哦,你为何如此确定?那封告罪书,是她亲笔所写。” “她是被人威胁逼迫,才不得已写下告罪书,替人顶罪自尽!” 一头幼兽,莽撞愤怒,却不聪明。 容汐有意套话,轻松便让春迎全吐出来了。 大彤史死前那一天原本一切正常,傍晚时她却突然被人叫走,再回来,人就有些不对劲,神色恍惚,脸色苍白。 春迎去问她,她只说是累了,想早点休息。 春迎当时没放在心上,真的以为她是累了,等大彤史死后再细想,她才觉得不对。 春迎那日傍晚出去办事,并不在尚仪局,她只能暗中打听那日究竟是谁叫走了大彤史,可却没人知道。 唯一可推测的就是,当时依旧在当差时间之内,燕房只有姐姐秋竹一位彤史,她是不能擅自离守的,除非,那位叫走她的人,是她必须听命的人。 那就只能是主子们,或者尚仪局掌事程清茵,或者整个内廷女官的总掌,容汐。 “我原本以为是安氏派人叫走的姐姐,但是那日傍晚安氏已经被关押在刑正司,想来是没这个可能了。” 春迎瞪住容汐,“所以,就只能是你!上巳宴之前,只有你来过燕房,要求查阅记档,你趁机动过手脚也不是不可能,被发现记档作假后,你就需要有人替你顶罪!” “……” 容汐很想晃晃她的脑袋,不知道里面装了几斤水。 “你为何不怀疑是程尚仪?” 据她所知,燕房的钥匙除了两位彤史掌管一把,就只有程尚仪那里还保管一把了,她若想动手脚,才更容易。 “还是说,是程尚仪叫你来装神弄鬼的?你从彤史变成花房宫女,想必也是她同意的。” 正五品及以上女官的任职或罢免需要陛下的首肯,而彤史作为品秩较低的女官,调离职位只需当局掌事同意便可。 春迎一口否定:“与程尚仪无关!是我自己要求去花房的,她以为我只是不想待在尚仪局睹物思人,并不知道我是要来报复你!” “程尚仪对所有人都很好,她不是坏人!她不会干坏事!” 容汐突然沉默了。 其实她不太了解程清茵,与她的接触仅限于差事上的需要,程清茵虽然待人温和,但容汐总感觉她不太喜欢自己。 对于这点,容汐也没放在心上,因为这宫里不喜欢她的人可多了去。 不过除此之外,程清茵有一个特点倒是给容汐留下了印象——她非常善于也乐于与各宫主子亲近关系。 主子有求,容汐必应,但除此之外,她不会刻意去讨好主子们。 程清茵则不同,她常常去各宫走动请安,说些吉利话,送些小礼物,挺讨娘娘们欢心。 原本容汐只觉得她是善于经营,女官讨好主子,想为自己在宫中博一个好待遇,倒也不是稀奇事。 可春迎刚刚的话好像提醒了她。 对所有人都好,就不是真的好。 讨好每一个主子,别人就看不出她真正讨好的主子是谁。 既能藏匿真主子,又能有好待遇,顺便还能替真主子四处打听各宫情报,一箭三雕之计,容汐都自愧弗如。 容汐突然发觉,那块始终缺失的碎片,好像找到了。 上巳宴之事与安氏之案中尚存的漏洞,如果把她填补进去,一切都顺理成章。 唐丽儿说她从未与别人透露偷换杜兰香香膏之事,贵妃却知道。 谁都不知道安氏怀了身孕,贵妃却知道。 李庭绪送给唐丽儿的情诗,莫名其妙地跑到安氏手中。 大彤史并未作假记档,另有他人帮贵妃完成此事。 这些事情缺失的中间人,她符合所有条件。 容汐看向春迎,“你姐姐的死与我无关,但如果她确实是蒙冤替罪而死,我身为司宫令有责任追查此事。你若信我,可以帮我一起,你若不信也无妨,你去刑正司领你的罚,我去查我的证,有结果了我会告知于你。” 春迎对上她的目光,那里面平静无澜又坦荡清澈,春迎与她对视半晌,怒火好像被浇灭了一些。 她低下头去,闷声道:“你说程尚仪……有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全是我猜的。” 春迎猛地抬头,瞠大双眼,“那你要我如何信你!” “我把证据交给你去找,你总可以信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