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鬼才相信
姚青天点了点头,确实,让村民将赖以生存的田地卖掉,那还不如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可不卖,只怕这事最终也难以善了。 冯大柱又道,“我们不愿意将田地卖掉,也不愿意租出去。” 姚青天 默然。田地既然是村民赖以生存的根本,将田地租出去,拿着一点微薄租金,他们还怎么活? “可那龙姿先生说,租种我们的田地之后,他会给我们灵水村的村民提供更好的去处,到时就相当于挣两份工钱。” 姚青天看着面色悲愤的冯大柱,默默叹了口气。以利益为诱,只怕这龙姿先生动机不纯。 就听得冯大柱继续道,“我们在他巧舌如簧的游说下,居然真鬼迷心窍相信了他说得天花乱坠的鬼话。” 冯大柱哽咽了一下,声音恨恨,“谁知我们按了手印将村里的田地都租出去不久,村里就发生祸事了。” 姚青天看他一眼,神色幽沉晦暗莫名,“我听说灵水村的村民是在一次集体祭祀中,因为天火一次性的全部罹难。” 一场天火,将两百多条人命全部吞噬了,记得当时他听说这事时还暗自唏嘘了一番。 他静静盯住神色激愤的冯大柱,眼光冷锐闪亮,“不知你是如何从那场天火中逃生的?” “狗屁天火!”冯大柱想起惨烈死去的亲人,神情显然激动得厉害,“那就是一场阴谋,是那个自称龙姿的混蛋从出现在灵水村就开始谋划的阴谋一部份。” 姚青天心头一凛,皱了皱眉,也不急于知道他如何逃生,顺着问道,“阴谋?什么阴谋?眼下的灵水村难道不是因为瘟疫而完全封闭成了死村吗?” “租田地,瘟疫,天火,这些统统都是那个自称龙姿的混蛋欺骗外人的障眼法而已。” 似乎是回忆起当日的惨烈场面,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冯大柱居然又激动了起来,而且还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若不是祭祀那天我因为意外摔断腿没有去参加,我也不会侥幸存活下来,更没有机会知道那个混蛋的阴谋。” 姚青天目光锐利的盯着他,皱着眉头却沉默不语。 难怪在街上这楞小子高喊让他救命,原来内里大有乾坤。与王居之斗殴那件事,如今看起来简直就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是让他伸手去管灵水村灭村案的引子。 今天他与尉迟无畏会在街上撞见王居之殴打这楞小子,只怕是背后有人替这小子出高招。 可令姚青天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很明显,不论是王居之还是眼前这楞小子,压根就不知道今天这事是有人另外费心安排的。 姚青天对这一点只是觉得费解,而对另外一件事却觉得惊心了。 要知道他今天会到那一带地方办事,事前完全没有计划。也就是随意性的,谁能有如此未卜先知之能,猜测出他今天必然会出现那个地方?特意促使王居之殴打这楞小子的一幕在他眼皮底下发生? 姚青天负手在原地走了几步,冷光闪烁的打量了冯大柱一眼。 他当然想不出背后将这一切“巧合”安排得天衣无缝那位高人是谁,可不管那个人是谁,促使他出手管灵水村的案子又怀着什么目的。如今他既然知道了这事另有内幕,就绝不能撒手不管。 默默叹了口气,他定定盯着冯大柱,口气不觉透了几分凌厉,问道,“你跟我说说,都意外知道了些什么?” 姚青天在大理寺紧张的询问冯大柱的时候,慕府枫林居里,也因为某个话题,气氛也较平时多了几分紧张意味。 “小姐,姚大人果然巧遇上王居之当街殴打,眼下已经将人扣回大理寺审问去了。” 慕晓枫呷了口茶,才抬头看向明显欲言又止的冷玥,笑道,“有什么话便说。” 冷玥迟疑了一下,“这会李坚那边,应该已经知道了街头那一闹。” 也就是说,李江啸那边很快就会知道李坚瘫痪如同活死人,是因为中了王居之恶毒的算计。 “王显与李江啸会因为这事决裂吗?” 慕晓枫抬头,似是瞬间看着飞斜而出檐角出神,半晌,方淡淡道,“不是生死却赛生死,这样的仇恨在足够利益面前不是不可以化解。” 冷玥怔了许久,才慢慢回过味来。 也就是说,这两家若没有足够诱人的相关利益,联盟决裂是一定的事了。 可想明白这个,冷玥冷淡眸子又多了丝困惑。慕晓枫瞧见她这求知旺盛的样子,只好淡淡道,“冤有头债有主,谁曾经伸手参与害过我侄儿,谁都跑不掉的。” 打散王显与李江啸的结盟,只是其中一步而已。 “小姐,”红影从外面回来,立时全到慕晓枫跟前禀报,“外面已经闹起来了。” 冷玥在边上瞧见红影意味深长的眼神,怔了怔,“闹?” 慕晓枫转了转眼睛,眼神清亮明正,唇畔却掠过浅淡若无的幽幽笑容,“你是觉得光是王居之与李坚的事,还不够令他们两家反目成仇么?” 冷玥心里一激灵,“所以眼下,是他们两拨人在闹?” 可闹什么呢? 瞧小姐这神情,这后招分明比前面更厉害。 红影看了看冷玥,却松口气,微微笑道,“不,外头闹得正凶的,是京城百姓。” 权贵结盟,说穿了,都不过奔一个“利”而去。 想要拆散这个因利而结合的同盟,只要抓住他们都在乎的要点就行。 她们家小姐,明显是个中好手。 听红影这么一说,再看见自家小姐淡淡面容上讳莫如深的神情,冷玥似懂非懂的转着眼睛。 普通百姓的愿望其实十分朴实简单,吃饱穿暖平平安安就行。 但是,若是连这最朴实的愿望也被人为破坏时,即使再胆小怕事的人,被逼急的时候也有可能变成会咬人的兔子。 尤其是,这些受害的百姓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一群的时候。 法不责众,这是连不识字的老百姓都明白的道理。 此刻,荣华大街一间规模较大的盐铺前,就聚集了大批前来闹事的百姓。他们将这间盐铺堵得水泄不通,空地上,还摆放着好几副担架。 群情汹涌的百姓们,几乎每人脸上都流露着同样激愤的神情,嘴里还不停的喊道,“叫掌柜出来,还我们公道,叫掌柜出来,给我们赔偿!” “这是黑心铺,这是害人盐!” 这些喊声里什么内容都有,他们的喊声虽然参差不齐,可无一例外,他们激愤叫喊声里,都是指责这盐铺掌柜坑人。 因为他们这些人,都是吃了在这间盐铺买的盐,之后家人就生了怪病。 此刻,躺在担架上那几个半死不活满脸痛色的,就是这些人其中的家人。 “再不叫掌柜出来,我们可要冲进去亲自找人了。” 店伙计面对这场面,心里又惊又怕,恨不得今天没有开门营业才好。可这会,除了暗暗着急之外,店伙计可不敢贸然将门关上。 这些百姓现在看着尚不至于冲动奔进来打砸,可谁也不敢做出进一步激怒百姓的行为。 有几个伙计留在店里顶住压力,一面苦口婆心劝说解释,另外又暗中派人将掌柜请回来。 这盐铺的掌柜姓钱,收到消息后立即马不停蹄的往店铺赶过去。 “各位各位,先静静。”掌柜满头大汗赶到店铺,连茶也顾不上喝一口,立时就到门口安抚众人,“有什么问题我们先一个个登记下来,再详细商议解决。” “商什么议!”人群里有人立时不满一声怒斥,“我家老娘因为吃了从这里买回去的盐,这几天肚子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这卖的什么黑心盐?我要求赔偿。” 这一怒斥,立时引来不少人附和,“就是就是,赔偿,我们只要赔偿!” 掌柜一见这场面,真急得两眼泛黑。 黑心盐的名堂一传出去,以后他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可是,这些泥腿子想随便弄个半死人来就唬他赔偿,这先例也万万不能开。 “阿虎,快给东家传个讯。”掌柜没料到场面如此失控,劝说不下之余只好赶紧写信差伙计送走。 堵在门口的那些百姓,眼见掌柜返身进入店内,顿时更加激动了。 “赔偿,赔偿……!” 呼喊一声高过一声,也不知在谁带头之下,原本只堵在门口声讨的百姓忽然一一窝蜂的往里面涌。 就在掌柜直冒冷汗暗暗叫苦的时候,这消息终于也传到了离荣华大街两条街远的提督衙门。 九门提督姚济青正在衙门办公,听闻这事,脸色立时变了。能够经营食盐的商户可不是一般人,更何况是在荣华大街上那规模较大的盐铺。 他隐约知道,那盐铺的幕后老板只怕跟李大将军府有些关系。 这会一听,居然有数众百姓聚集在那闹事,只沉吟了一会,便道,“点一百衙差跟我去荣华大街。” 然而,他的师父却急急拦道,“大人不急。” 九门提督看着他,奇怪道,“再不去事态更加激化,说不定还要闹出人命,如何不急?” 师父捊了捊山羊胡须,慢条斯理道,“大人可听到那些百姓有人喊了什么?” 九门提督愣了愣,之后一激灵,脱口便道,“喊了黑心盐?” 师父眼神一闪,别有深意道,“大人,只怕这里面的水很深哪。” 虽然九门提督是管这片地的地方官,但同时这也是天子脚下皇城眼皮,针眼大的事都随时可能传到巍巍宫墙里头。 所以,这事要管,却不能急先锋一样未了解清楚情况就出头。 九门提督眼神沉了沉,心思霎时百转千回。 朝廷分配各区域出售的食盐自然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这京城几大盐铺都该有人去闹。 朝廷的允许盐商售卖的食盐没有问题……。 九门提督沉着眉眼,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黑心盐?” 难道——有人胆大包天敢在天子脚下公然贩卖私盐? 九门提督突然惊出一身冷汗,贩卖私盐可不是小事,这关系到朝廷税收,还牵扯到朝中权贵……。 迟疑了一会,九门提督才道,“你说得有理,我确实不该急着赶去。” 当然,也不能不去。 站在内堂琢磨一会,他才又吩咐道,“将这事给宫里递个信,对了,尤其记得给右相去信。” 夏星沉管辖百官,这京城的民生政务,更是右相大人份内之事。 师爷捊着胡须想了一会,赞赏的点头,“大人高见。” 九门提督挥了挥手,“你去办吧,我带人去荣华大街看一看。” 当掌柜看到姚济青率着一众衙差出现店铺门口,一时惊得心都打颤了。尤其是,那些衙差除了以维持秩序为名困住百姓外,还将店铺四周团团围了起来。 看这些衙差的做法,可不像是站在他们东家这边的。若真是站在他们东家这边,这会收了红包之后就该将这些闹事的百姓驱赶。 可是,姚济青非但没有让人赶走这些百姓,反而困着这店铺不让人进出,一副严阵以待想要做什么大事的架势。 吓得掌柜除了心惊胆颤外,终于也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妙。 店铺被衙差团团困住,掌柜想派人再给东家送信也送不出去。 “掌柜的,跟本官说清楚,这些百姓反映的是怎么回事?” 让人将店铺包围了,九门提督才一脸清正严明的模样,踩着八字步一身官威的踏进铺里。 “这个……诬蔑,”掌柜被衙差逮住没法溜入后院,只能一脸无奈的回到前面与九门提督解释,“姚大人,纯属诬蔑。” “我们这里所有售卖的食盐都是拿着官府出具的盐引买回来的,完全是正规合法渠道,绝对没有质量问题。” 九门提督眼光一闪,挑眉看着明显掩饰不了慌张的掌柜,冷然哼了哼,“既然如此,你刚才慌里慌张的逃什么?” 掌柜胡乱抹了把额头冷汗,低着头,谨慎应道,“大人明鉴,小民刚才只是一时内急,内急而已!” 尿遁? 九门提督暗下一声冷哼,瞧这掌柜满脸忐忑的模样,要说这盐铺没有猫腻,大概连三岁稚儿都不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