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谁入地狱
住持脸部僵了僵,扯着嘴角苦笑半晌不知怎么回答他才好。 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先将他支走比较好,这才温和道,“你去前面慕姑娘的院子,请她遣个婢女拿套衣衫过来。” 小沙弥懵懵懂懂的看着他,又望了眼林子,才一本正经的问道,“可是住持,你还没有告诉弟子,那边那个男人是不是什么殿下?是不是坏人?” 住持浮着慈祥笑容的脸又是一僵,他俯下身神色复杂的摸了摸小沙弥的头,温和道,“那个是什么人,等你去请了人过来,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小沙弥歪着脑袋很认真的想了想,在他的认知里,住持是不会说谎骗他的,便郑重的点了点头,一板一眼道,“是,弟子这就去请慕姑娘遣人过来帮忙。” 小沙弥尚在七八岁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年龄。虽然应得严肃,规规矩矩的时候看起来也像个持重老成的小人人一样,可一转身便蹦蹦跳跳甚是欢快的跑了。 林子里面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是不是有个皇子,皇子是不是坏人。 住持看见他跑开,这才对一众僧人道,“赶紧过去看看情况。” 可这吩咐一出,他自己与众人都觉得一阵尴尬。 隐约听得,林子里头那酣战的声音还在持续,他们真这么过去似乎也不妥。可放任里面那两个人在这佛门圣地继续行这苟且之事,就更加不妥。 一时间,住持都踌躇原地进退维谷。 好在这个时候,里面令人尴尬又兴奋的交缠声随着男人一声畅快满足的低吼之后,渐渐止于平静了。 住持想了想,不管里面林子是什么人,他们一大群僧人这样冲过去总归不好。 正犹豫着,却见小沙弥抱着一套女子衣裳已经去而复返。当然,他身后还跟着一双俊俏璧人。 住持愕然张了张嘴,那活泼的小沙弥抱着衣裳已经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住持,弟子借了衣裳,慕姐姐说她的婢女出去办事了,就跟过来一起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慕晓枫走上前来,朝住持含笑道,“住持你好。” 至于落后她一步护花使者姿态行来的卓越男子,抿着唇略略朝住持颔首致意同时制止了住持行礼的举动。 “住持,是不是附近发生了什么事?”少女眸光流丽,眼波一闪一闪的凝着住持,即使听到什么响动,也一直是目不斜视的端庄姿态。 住持有些讪讪的笑了笑并没有开口,这种事他实在不好对慕晓枫一个姑娘解释,便朝小沙弥招了招手,在他耳边交待了几句,然后让他抱着一堆衣裳跑进林子。 一会之后,小沙弥转身跑出来,林子里面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忙乱声响。 住持想到今日这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便犹豫的看了眼楚离歌,又悄悄打量了慕晓枫一眼。 可这两人却似完全没有看到住持的眼神一样,一双亮眼的木桩子一样站在原地——等着。 等着林子里面那双苟且男女自己走出来。 “咳,这儿风大,慕姑娘身子不好,不如先行回去休息?”住持见状,只能厚着脸皮直接开口委婉赶人了,毕竟在佛门之地发生这样的事,实在让人脸上无光。 住持除了顾及慕晓枫姑娘身份之外,还得为林子里面那对苟且男人女考虑。 这样的事,宣扬出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他自是想着最好能将事情悄悄处理,将影响压到最小。 可惜,住持只猜测到林子里面打野战那对男女不知是哪家香客,却完全没有与眼前这双璧人一样伫立的俊俏男女联系起来。 “她没这么弱。”声音极为冷淡,开口直接拒绝住持请求的是不近人情的冰山殿下。 在他们短短交谈的时间里,林子里头那两人终于穿好了衣裳。不过听着不远的人声,两人却耷拉着脑袋不愿意出来见人。 “我瞧他们大概力竭了,劳烦住持派两位师傅进去将他们请出来。” 冷清而低醇的嗓音,听起来甚为平淡,可这漠然平静里却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震慑意味。 住持低低宣了声佛号,扭头对其中两名僧人指去,“你们去林子里将人请出来吧。” 一会之后,一双神色颓靡的男女低着头跟在两僧人后面,自林子里磨磨磳磳的走了出来。 住持一眼望去,登时愕然的瞪大眼珠,望着那低头的男子,疑惑道,“你是寺里的僧人?” “住持,弟子认得他,”僧侣中其中一个指着那低头的男人道,“他是三天前才到寺里剃度落发的弟子,头顶连戒疤还未授,弟子记得他的俗家姓名就叫……叫严或时?对,就叫严或时。” 慕晓枫远远站着,眼角掠过那光头的男人,除了淡淡讥讽再无其他。 这个时候,严或时双眼还透着赤红与茫然,似乎还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听闻有人指出他真实身份,半晌,才惊讶抬起头来。 这抬头一看,先映入眼帘的是住持压抑住怒火的黑脸,再才望见后面浅浅含笑的紫衣少女,讥讽而又了然的冷漠扫了眼过来。 与他一同从林子出来的女人,神情也是懵懂茫然。她一直垂着头,皱着眉头似在苦苦思索什么。 “华姑姑?”冷漠的声音甚是诧异,以至声量都拔高不少,“你怎么在这?” “啊?我是奉娘娘之……你是离王殿下?”那女子茫然抬头,话许是楚离歌这质询的语气透着严厉,所以她下意识冲口便答了,可一瞬似是想到什么,才倏地住口抬头,望见那隐约孤傲如画眉目流转着淡淡讥嘲,后半句连声调都惊得变了。 楚离歌收回视线,冷淡的凝向住持,“住持,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华姑姑,至于那位,”他面无表情的往严或时一掠,“贵寺新入门剃度的弟子,这两人如何在这发生苟且之事,本王不管。” 多久没听过他将“本王”这尊称拎出来了? 那笑容温和一派纯澈无害模样的少女,转着清亮狡黠的目光,笑吟吟在想,他打算用这身份压住持做什么。 深宫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与佛门弟子在偏僻林子做出苟且之事? 这晴天霹雳一样的事实,简直惊得住持半天也找不着北。 就听得楚离歌又冷冷道,“住持打算如何处理这事,本王亦不管。” 他掠了眼住持,深邃眼眸波光幽转,淡淡一瞥,便似透出无边骇人的森寒冰冷来。 住持心头惊了惊,正打算开口,又听闻他道,“但有一条,这事不能闹大。另外,本王会将这事如实禀报父皇。” 说完,也不等住持作出反应,直接冷眼掠向华姑姑,“将你身上的信物交出来。” 即使在这站了好一会,华姑姑强撑着打起精神,神智还是迷迷糊糊的,根本还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就撞上离王殿下森冷凌厉的目光,她无意识的颤了颤,竟随即就伸手要依言将身上信物交出去。 站在一旁等候发落的严或时急了,这个时候他顾不得怨恨慕晓枫或回想局面逆转的原因,几乎焦急的直接朝华姑姑扑了过去,“不能给。” 只不过,他之前才大大酣战一番,即使神智恢复了几分,行动也凝滞迟缓。 眉梢动了动,楚离歌似是冷冷哼了哼,又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不过修长手臂却倏如闪电伸出,手掌对着华姑姑拿着的信物一探,那一枚凤栖宫的令牌便已然到了他掌上。 东西到手,他连看也懒得看这些人,朝少女略一点头,转身便走。 慕晓枫离去之前,倒是似笑非笑的投了瞥目光在严或时身上。她的目光看似明媚温和,可被她眼神打量的严或时却有如突然被针蜇到一样,浑身激灵灵一颤,一股强烈的恐惧瞬间潮水般淹没他心头。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看见那娉婷婀娜的身影远去,他忽然发了疯般大声叫道,“慕晓枫,你这个破……!” “啪!”一声突然将他惊叫打断,众人瞪眼望去,只见一大块烂泥将他口鼻堵得死死的。 “再敢污言秽语辱她,”本已与少女同行而去的锦衣男子,忽然回过头来,他语气淡淡,可神情却冰凉如铁,仿佛那森寒的眼神只看你一眼,就能将你冻成永无翻身之日的冰棍。 他就在原地冷冷地平静地盯着严或时,慢慢地一字一顿道,“这,便是你的写照。” 言罢,他随手摘了片叶子朝着严或时平平飞过去。严或时惊恐的瞪大眼珠,就见那飞到眼前的叶子,忽然自中间平整的裂成两半。 他登时似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一般,淋得浑身都透心凉。 楚离歌没有再看他,转身对那停下脚步等他的紫衣少女道,“走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仍旧一如既往的冰冷淡漠,可又有股淡淡的温柔味道融合其中。 严或时看着那对俊俏男女相携远去的身影,心里寒意更重了。 楚离歌说到做到,果然不理会住持如何处置严或时与华姑姑。回到慕晓枫住的院子,却立时拿了只小盒子,将从华姑姑手里夺来的令牌,还有另外两样东西直接放入盒子。 然后往空中发了声奇怪的哨音,不久便有道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面前,“主子。” 他头也不抬,只用眼角瞟过搁在桌子上的盒子,“即刻将这东西送进宫,一定要送到那个人跟前让他亲眼看看。” “是,属下领命。”那人一抱拳,将桌上的盒子风一般卷走,然后再眨眼,人影便不见了。 “你这么直接,不怕里面那位气着?”少女与他隔桌而坐,正端着杯子浅笑微微的转着明显含着促狭的眸子看他。 男子半垂眼眸,掩着精光瞟向她,“她做得直接,气着也与我无关。” 少女扬了扬眉,心情明显愉悦,“说得对。” 皇后居然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她与楚离歌,这实在够让她惊讶的。 不过,他说得对,那个女人既然敢做,他没什么不敢让宫里头那位知道。 这手段虽然下流了点恶毒了点,不过一旦让凤栖宫那位真得手的话,这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好。 依着她与楚离歌两人间半挑明的情意,一旦他们真在一起中了媚情药,十有八九无法抗拒药力,真会愿意为了对方心甘情愿成为解药。 可这事一出,她和楚离歌就真是谁也别再想活了。 楚离歌身中无情,一旦真正情动还在药力作用下享受鱼水之欢,只怕此毒一解彼毒便会立刻发作要命了。 而她,即使抛去守孝期间在这佛门圣地与人苟且这双重罪名不提,单单是她“害死”楚离歌这一条,就够灭她满门了。 这算计,真是好狠好毒。 “你说,咱们的娘娘在那位手里突然看到自己宫中令牌,会不会气得牙根咬断呢?” 楚离歌淡然看她一眼,“便宜她。” 少女笑了笑,“好吧,你说得对,只气得牙根咬断确实便宜她了。” 不过,这事直接捅到楚帝跟前,又哪里仅仅是气一气皇后如此简单。 “不知冷玥青若他们那边现在如何了?”为了逼真请对方入瓮,对于冷玥青若她们,慕晓枫可是半点风声都没有透露。 楚离歌又淡然掠她一眼,依旧冷淡的语气,“不会有事。”那个女人的目标是他们两个,其他不相干的人,顶多只会令他们昏迷过去不碍事。 他估计,冷玥他们几个这会最多就是在他的院子里呼呼大睡而已。 慕晓枫听他语气笃定,心里淡淡担忧便放下了。 巍峨宫墙里,空旷肃穆的御书房里。 长形的楠木御案上,一叠整齐的奏折旁,摆放着一只巴掌大的小木盒。 那小木盒,正是楚离歌命人快马加鞭送进宫里的。 “那小子有什么东西如此要紧?”楚帝冷哼一声,将御笔搁下,才从奏折中抬起头来。 凝着案上不起眼的小盒子狐疑的打量了一会,才伸手拿到近前要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