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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保宁虽然大了几岁,但为人圆滑聪明,对许南屏更是说一不二。当时许家人默认了这个女婿。只有一向不爱管事的许南屏的老父亲,是唯一反对的人。他不肯说原由,却态度激烈。许南屏恼怒之下和父亲大吵一架。宋保宁知道后,对许南屏说,我们结婚吧。 许南屏让哥哥帮忙偷出家里的户口本。到了领证的前几天,宋保宁却开始唉声叹气,心疼爱人的许南屏自然要问怎么回事。宋保宁告诉她,自己的同学大多专心从学,中途结婚的是少数。有些人听到风声,已经对他产生了异样的看法。 许南屏沉默良久,既心疼爱人,也对未来茫然。宋保宁又提出,可以先同居。同居在那个年代,等同于严肃的事实婚姻。等几年后一切都稳定了,两人再水到渠成地领证。许南屏答应了。而许家茂并不知道妹妹只是在同居,他一直认为两人是领了结婚证的,只是碍于老人,不方便摆婚宴通知亲友。许南屏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一骗三五年。 在这些年里,许南屏承担着一个妻子要做的一切。 “姓宋的念书三年,都是我妈妈打工挣来的钱。她只要他专心用功就满足了。当时姓宋的在杭城举目无亲,就像抓住一根浮木似的抓住我妈妈不放,他怕我妈妈耳根子软,听了家里人的劝又抛弃他,一直对我妈盯得紧。甜言蜜语不知说了多少。一旦争执,他就装胃疼,疼得在地上打滚,我妈就心软了。” 许蔚神色淡淡,似乎陷入了这个故事中。 “后来我听别人说起,那是我妈妈最难熬的一段日子。她白天上工厂,要听别人的闲言碎语。晚上回来了,还得料理家务伺候他。她身体大亏,一直没养好,精神也很差。后来姓宋的考去了南京,临去前才和我妈去民政局领的证。这个证一领,他每个月剩下的就只有一件事,伸手要钱。” 许蔚的眉头忍不住一皱。 “他们结婚五年有了我,那时我妈一个人怀着孩子打工,姓宋的在南京留校任教。别人都说,外头的世界,太乱太繁华了。不能把姓宋的一个人留在那。只有我妈摇头,她说‘别人会乱了眼,他不会’。她这么信任他,怀了孕,跑到他的教工宿舍去找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坐在宿舍的床边。我妈这才知道,姓宋的和自己的学生搅在了一起。那个女学生见到我妈的第一眼,也不慌乱也不愧疚,一边捡起桌边的桃子咬了一口,一边问‘你就是那个一直缠着宋老师不放的女人呀’。” 许蔚听到这里忍不住低骂了一句,宋爱儿倒是笑了笑,一副早已习惯的样子。 “我父亲是个很无耻的男人——这一点,我打一落地就知道了。我妈是个经得住事的女人,听了那句话,倒还沉得住气。可是这女学生的下一句话彻底把她打入了深渊。那个女学生一边吃着桃子一边对她说——‘我怀孕了’。” “她的孩子就是Freda?” “嗯。”宋爱儿点点头,“不过我们的待遇大不相同。后来我妈才知道,这个女学生的家境很好,是个被宠坏了的大小姐,只是从小不爱念书。她学美术,姓宋的也教美术,两人就这么慢慢地相互勾引上了。他和那女人说,我妈是一直缠着他的倒贴货,他的眼里一直只有一位公主。那女人那天跑来宿舍,就是找姓宋的摊牌,告诉他自己已经怀孕了。那是我妈妈第一次见到一个姑娘那么不自爱,她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自己不自爱,最痛恨的也是不自爱的女孩。”宋爱儿说到这,终于停了一停,似是嘲讽地补充了一句,“她要知道我就这么跟王邈混一块,都能劈了我。可是那天我妈什么都没说,她只是看着这个比自己小许多岁的孕妇,想到两人怀的是同一个男人的孩子,她忍住气,准备听姓宋的解释。” “他——我是说你那个爸爸,解释了么?”许蔚问下去。 “我妈给了他一耳光,当着那个他爱的女人的面。姓宋的直接要求离婚。”这样说着,宋爱儿忽然嘲讽地一笑,“其实,我和我妈妈倒是一点也不像。有时我总觉得,自己遗传的大部分是宋氏的基因。她那么刚烈的一个人,还怀着孩子就签了离婚书,一分钱没拿,真是个傻女人。” “后来呢?” “后来——”宋爱儿看着前方的车流终于有松动的迹象,“快开车吧。” 许蔚没再追问下去。 丁大成给她和王邈安排的头等舱邻座最终没能派上用场,那天她和王邈误机了。 说到底原因还在自己。出发前,宋爱儿压抑着根本不想去杭城的心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慢吞吞地削一只苹果,王邈正忙着打点自己,压根没注意到时间已在悄然无声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王邈看了一眼手表,又走到客厅看了一眼壁钟,确认不是自己的表坏了后,他平静地走到沙发边,踢了一脚她削苹果皮的小桶子。 “宋爱儿,故意的吧?” “什么?”她咬着苹果抬眼看他。 王邈原本正憋着一肚子的邪火,瞧一眼鼓起腮帮子咬着苹果的宋爱儿,那气忽然就没了。 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声势,他又踹了一脚桶子:“说话呢?” “说什么呀?”宋爱儿如今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这个人,也就剩下这点虚张声势。有些事一旦经历了,就再也回不去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