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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宴明舒则是今年才回国。 三年过去,宴明舒没想到,从前她的乖乖女儿,变成一个人见人恨的渣女。 此刻,宴明舒站在别墅高大铁门前等待顾眉生。 她披着墨蓝色披肩,底下是素白色典雅旗袍,从前的棕色卷发也被拉直染黑,浑身是中国古典仕女的优雅。 只有她的眼睛露出一点端倪。 顾眉生外祖母是中德混血,眼睛是漂亮的浅灰色,在这一点上,宴明舒随了她母亲。 望见母亲,遇见陈情时的情绪被尽数抹去,顾眉生笑意温婉,“这么冷,为什么不去屋里等我?” 宴明舒搭过女儿手,侧目笑:“迫不及待。” 回国半年,宴明舒中文造诣进步神速,使用成语不在话下。 顾眉生同宴明舒说说笑笑到了别墅客厅。 抬眼看见顾言信,顾眉生唇角笑意微淡。 顾言信坐在水晶灯下沙发上,翻阅着一本书。 他年愈五十,眉目英挺,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睛,斯文儒雅。 女儿进来,他眉目不动,慢条斯理又翻了一页书。 察觉到气氛不对,宴明舒拉女儿衣袖,仰眸道:“为了见你,你爸爸特意从黎城赶回来呢,冷着脸做什么呢?” 不想让母亲担忧,顾眉生启唇笑了笑,主动搭话:“爸爸什么时候对老庄之学有兴趣了?” 顾眉生目力极好,一眼看出,顾言信看得是《庄子集释》。 “很早就有兴趣。”顾言信回了她的话。 看气氛回归正常,宴明舒松了口气,提过顾眉生手中的水果,道:“我去洗水果,看看厨房的菜,你们好好聊。” 说完,宴明舒走进厨房。 望见妻子身影彻底遮掩在厨房的围帘后,顾言信合上书,微抬眼眸,望着他一贯敏锐的女儿,缓缓说道:“有时候,人需要追求极致自由。” 他镜片后眼眸深邃。 站在客厅主灯下,顾眉生居高临下望着父亲,缓声指正他的话:“但人更需要责任。” —— 顾家的晚餐一向安静宁谧。 用餐习惯把家庭仅有的三个人分成三类人。 宴明舒习惯吃西餐,习惯用刀叉,她的晚餐是一份沙拉。 顾言信是中餐的忠实信仰者,他偏爱苏菜,放在他面前的饭菜最为丰富,四菜一汤。 顾眉生胃不好,她的饭是一份养胃汤还有一份凉瓜青虾丸。 他们遵循良好的用餐礼仪,食不言,整个饭厅,只有极轻的餐筷声还有清浅的咀嚼声。 连呼吸都很缓慢。 饭厅水晶吊灯照射这一室冷漠,鱼缸里的鱼缓慢游着时不时呼吸吐泡,增加一些声响。 用餐完毕,顾眉生将勺子放到碗沿,宴明舒将刀叉放在餐盘旁,顾言信用丝帕轻擦唇角,三个人动作如此整齐划一。 用餐终于结束,保姆过来收拾餐碟。她低垂眉眼,感受到雇主家人若有似无的注视,背脊慢慢生出汗意。 走出饭厅,深吸一口气,她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刚刚在饭厅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吃完饭,无需交代什么,顾言信起身去书房。 书房门重新闭合,顾眉生和宴明舒默契去小客厅聊天。 坐下后,看着女儿,宴明舒露出笑意。她没有提相亲的事情,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 “我们家附近来了邻居,听说是德国华裔,要邀请邻居们参加招待晚会,我跟你父亲不便出席,你替我们去?” 对于母亲顾眉生从来有求必应,她点头,“您把邀请函给我,我把那天空出来。” 宴明舒点头,觉得没什么话说了,她站起身说:“我跟林太太约了去看歌剧,你去书房找你父亲吧。” 顾眉生站起来跟她拥抱。 “好。” 宴明舒温柔抚摸女儿背脊,道:“去跟你父亲谈谈吧,什么矛盾是解不开的呢?” 抬头,看着母亲温婉眉眼,顾眉生欲言又止。 作为妻子,母亲应该更了解她的丈夫,但她好像又一点不知道。 作为女儿,顾眉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戳破这个虚伪的幻象。 看懂女儿的神情,宴明舒无所谓笑了笑,拍女儿肩膀,宽慰道:“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她提着手包走出门。 天已经渐渐黑透,月亮掩埋在厚厚云层底。 望向天际,宴明舒笑了笑。 从嫁给顾言信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选择的是什么。 对于情感,她从未期待。 —— 顾言信的书房在三楼,楼上房间全部被打通,只留了一条过道,占了几乎一整个楼层。 过道右侧是通透的落地窗,抬眼望去,可以看见花园全部景色。 顾家的花园也是泾渭分明,分为三片。 左侧是顾言信喜欢的兰花,中间种满顾眉生喜欢的鸢尾,最右侧是一座玻璃花房,里面种着珍奇玫瑰。 顾言信喜欢兰花的风骨素雅,身上常年带着浅淡的兰花香气。他有轻微洁癖,西装总是穿得妥帖一丝不苟。 但在那一天,她如往常一样拥抱父亲时,侧目瞥见他衣领,有一根属于女人的细发。呼吸之间,在兰花香气之外,能闻到栀子花的甜腻香气。 心底陡然沉重下去。 --